清讓駕著馬車照著印象裏的方向去,她不會吹笛子,她也學不來虞子琛的聲音相貌,但她知道有樣東西能讓邵氏看到虞子琛的影子。那就是那一晚他帶她去吃的豆花,那時候她還奇怪,堂堂虞家的嫡子何須自己來磨坊吃豆花,伺候的人應該是排著長隊的,聽玄音說,當年虞子琛父親早亡邵氏無力撫養才將他過繼給江氏的,那那一晚他回憶說帶他來吃的娘應該是貧寒的邵氏。
張大爺的豆花早就已經賣完了,但聽清讓說明的來由,又新磨了豆漿,清讓坐在爐灶旁烘烤著衣服,聽張大爺回憶著過往。
“虞二爺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帶著夫人來吃豆花,虞二爺心善,但老天爺心狠,一早就收了他的命,夫人帶著小少爺過生活,雖後來清苦,但也順心,早年受過虞二爺恩惠的都長接濟他們母子,要不是小小姐患了重病,夫人是不會將小少爺過繼給虞大爺的,不過說起來夫人命更苦,小小姐重病還是沒能治好……”
清讓看著爐裏的火焰,喃喃自語,“十歲便如今做質子,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變成如今這樣的冷血性子?”清讓原本怕他,可如今想起來倒有些同情他了,因為她娘說過,人生來都是善良的,如果變壞了,隻是命運太過辜負了。
“少夫人說什麼?”張大爺見她嘴巴起合卻沒聽到她說什麼。
“沒什麼,隻是覺得夫君年幼便坎坷多舛,還有大爺不用喊我夫人,我不過是個側房姨娘。”
“這麼大的雨,為了一碗豆花你親自來,我喊你聲少夫人是應該的,小少爺像他爹虞二爺,是個會疼妻子的,以後等少爺回來了,少夫人便會享清福的,旁人說什麼那都是旁人的事,莫要理會。”張大爺對外麵的議論也聽聞過,但他覺得少夫人不想說的那樣。
別人的誤會,心裏多少有些委屈,可聽張大爺這麼說,清讓心裏舒服了許多,豆花煮開了,等涼了便有豆花了,清讓在一旁打著下手,手腳忙碌了但心裏清明了許多。
懷抱著張大爺打包好的豆花,清讓趕著馬車往回去,那樣的長道,鋪滿青磚,被雨水遮住了視線不能看的長遠,突然想起那一晚那個白色背影留下的話。清讓心裏多了些勇氣,她決定無論成敗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即使敗了,這南湘虞家還有虞子琛來收拾。
“駕!”這一鞭子清讓揮得清亮,有雨水打在臉上,她卻笑得像個孩子。
綠丫略帶懷疑的捧著豆花,馮簽朝她點頭她才捧著進了屋,錦娘拿著手帕給小姐擦拭,嘴裏還在抱怨,“往後這樣的事讓老奴去就是了,這淋了這麼些雨,病了可怎麼辦?”邊說還邊等著馮簽,心裏總覺得底下的人都欺負她家小姐。
馮簽咳嗽了兩聲,借口去取安神湯水便溜了。
透過窗戶,清讓看著邵氏鼻子明顯嗅了嗅,她不再朝綠丫扔東西了,綠丫捧著豆花走進了,她竟然伸手去要,綠丫驚喜的笑著,邵氏也笑了,傻傻的說著琛兒琛兒,她拿著勺子挖了一勺,伸向綠丫的嘴邊,“琛兒先吃……”
“夫人,我不吃,你吃。”
“琛兒先吃,娘不餓。”邵氏說完傻傻的笑著,仿佛在她麵前的就是那個年幼的虞子琛。
清讓眼眶有些濕潤,這就是娘,即使沒有了清醒的神智,但是還是記得愛她的孩子,綠丫與邵氏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著,清讓心裏也安定了,總算是開口吃東西了。
“錦娘,我好想娘啊,想吃娘做的梨花酥了。”
“房裏還有一罐蜜醃的梨花,待會回去我就給小姐做。”
清讓笑著點點頭,她娘將手藝傳給了錦娘,但她知道,這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做出娘的味道,唯一能慶幸的是,錦娘的梨花酥裏也有愛。
綠丫捧著空碗出來的時候,眼眶微紅,但對清讓明顯態度恭敬了許多。清讓剛要叮囑幾句,門外有人喊著少姨娘一路小跑了過來。
“那不是老爺房裏的小廝泉良嘛。”錦娘皺眉。
清讓歎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