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
隻有地上那鋪在報紙上的煙葉沒有讓我心疼,它是靜止的,沒有動感,好像生命與它無關似的,靜靜地躺在那裏,隨意任人們挑選著,跟隨他們離開,然後化作一縷縷青煙,點綴著蒼生清貧的日子。
我的鏡頭裏,活生生的小動物可憐地掙紮著,眼看著他們一一被出賣,心頭一驚,頓時,我失去了興奮點,看著主人們拿到了用自己汗水換來的錢,那眉開眼笑的神態,掩蓋不住的喜悅,我呆了。
我遲遲地站在那裏,思想之藤(疼)卻瘋狂地蔓延著——哦,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
這些村民們,不也是辛苦了多日,養肥了這些小動物們,用它們換來錢財,之後再用這錢買來他們的生活必須品,這種不等價的交換是用汗水澆鑄的。看著他們被日頭烤曬的臉頰,看看他們被勞作打造的一雙雙粗手,看著他們期盼的眼神,再看看他們來到集市的歡笑,就知道今天是他們最開心的日子。他們換回的東西至少可以讓全家老少幸福幾天,快樂幾天,想到這裏,我隻好釋放了自己憐憫動物的心態,收回心目中最初勾畫的殘忍二字。
這古老的集市,宛如窮鄉僻壤的舞台,最原始的不等價的交換,澆灌出勞作帶來的成就,演繹著欣慰的笑容,唱響著豐收的故事。擁擠,歡笑,嘈雜,交易,在這裏展現著最底層百姓們妙不可言的地方戲曲,他們是賣力的演員,也是忠實的觀眾。
走著,想著,看著。這是這個時代發生的真實故事嗎?大都市的現代化的超市能和這裏相比嗎?是進步了、還是落後了?這裏沒有明碼標價,沒有商標注冊,隻有相互地討價還價後的公平交換,麵對麵,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秤杆,乃至善良的暗箱操作,他們各自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雙方皆大歡喜。
我被他們感染著,漸漸忘了,忘了這個世界當初就是這樣的。
我還想到,當年蘇東坡和黃庭堅不知是否曾結伴來趕過集,倆人在村口一家酒肆小坐,酒酣耳熱,或吟、或畫、或書,成為一時佳話。試想,如果我的大腦外帶三千級硬盤內存,我這會兒一定把它調出來,一解自己這種好奇的心思。
我努力扭曲著腰身回望他們的背影,看著他們領回了興奮,領回了快樂,領會了快感,領回了多日辛苦的回報。看久了,我的腰身岔氣了。
哦,這就夠了,管它什麼現代超市的豐饒與先進,管它古老集市嘈雜與落後,老百姓,隻要自己開心,就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