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揉碎了你的心(一)(2 / 2)

我不讚同尼采那首寫流浪者的詩句:

沒有路了/四周是深淵和死的寂靜。

對於流浪,人們有太多的曲解、誤讀。至於尼采,或許是對於流浪過程某個細節傷感的抒情。

當一個流浪者踏上路途,凡塵的阡陌便因此多了一程活潑。我曾在電腦中這樣記錄著:“流浪者,將自己的血液勾兌在了路上”。而在我敲打這句話時,腳下似乎有一股混合著戈壁沙礫、石屑的熱氣穿透了鞋底,它們提醒著我,楊銀娣,你自己不正是有著十年經曆的流浪者、或者稱之為飄泊者。

今日,我不說自己;

今日,是我在英國劍橋碰觸到流浪者後的閉目沉思。

無論我居住那裏,身心都不會宅在家裏,隻有走出去,筋骨才會靈活起來。

不久前我在《向日葵之魂》一文中提到了梵高的朋友高更,高更的塔希提島之行可謂流浪者的經典;毛姆生花妙筆下的“月亮”和“六便士”,則是不同價值觀的具體映現。梵高與高更永遠不可複製,但流浪者的千姿百態的畫麵,著實讓這個充滿物欲的嘈雜的鉛灰色世界猛不丁地平添了一抹瑰麗的風景。

劍橋的廣場,小巷,街道,商場門前,康河兩岸,構成了流浪者天然的舞台;歌聲,琴聲,表演,他們隨意地展示著,你,愛看不看,愛聽不聽,流浪者們自顧自地演繹著,閉目沉醉在自我的世界裏。他們的個性是率真的,他們的行為藝術一次次孤注一擲地投放,並不在意收獲。隻有那琴是他們孤獨的陪伴,琴弦,已經化為他們的命脈,又何嚐不是他們飄泊之路的詩意延伸,隻不過指尖的飛旋、挪移替代了跋涉著樂此不疲的腳步。

或許有些悲壯,或許幾分荒誕,甚至潦倒、迷醉,但流浪者注定是行吟詩人,而絕非喋喋不休的敘事者。他們寧願上演啞劇,唯獨拒絕可憐兮兮地乞討。這裏看不到國內司空見慣的拿幼童或殘疾人作道具,向路人與圍觀者伸手索取錢財、食物的“表演”。

流浪者,讓人尊重;起碼我是尊重他們的。

這些年,我對流浪者的興趣越來越濃,我會不停地穿越城市街道尋找他們,駐足他們每一個演出、休憩的場地,有時居然孩子一樣追隨他們的腳步走向橋洞、棄船、倉庫、郊區旅館或山野、樹林,我會像朋友一樣打聽他們的“隱私”,采訪他們的故事,我常常會成為他們的知音。唯一忌諱的,是不追問他們流浪的理由。

在結束了和他們的互動後,我會懷揣那些斑斕故事上路,開始我的流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