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張伯行對朱學的傳承與發展(2 / 3)

二、窮理以致其知

“知”在理學中分為“見聞之知”、“德性之知”,程朱、陸王兩派對於知識是否能夠促進道德觀點不同。程朱一派認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要致知必先“格物”,窮理也要“即物”,因此重外在窮理、致知;陸王一派認為心即理,強調從心中求理,否定程朱一派賦予見聞之知對德性的促進意義,比如陽明就認為:“記誦之廣,適以長其敖也;知識之多,適以行其惡也;聞見之博,適以肆其變也;辭章之富,適以飾其偽也。”

張伯行與朱熹一樣,主張通過讀書來“盡知”。在其看來,“天下事物皆有所以然與所當然之理。窮理者務有以盡知之,知其所以然,則理之本原洞然。”這與朱熹的事事物物有定理的觀點是一致的。但是,張伯行並不特別主張外在格物,也不關注見聞之知,而是關注於義理層麵的、內在於人心的德性之知,指出:“欲求進於學問,則非知無以明理。”

張伯行與朱熹一樣推重儒家經典,尤其重視其中的義理及其現實功用,認為:“古人之書其理無所不備,而其用亦無所不該。”“經書為義理之淵源”,並對《易》、《詩》、《春秋》、《小學》、《四書》等一一做出評論,認為這些儒家經典深刻地體現了儒家所提倡的“天理”、“義理”。

但是張伯行並不是簡單重述朱熹的讀書法,而是致力於對程朱一派所提倡的行為規範進行總結,並以之作為學者持身要有的“法度”。張伯行為此選編了諸如《學規類編》、《養正類編》等諸多類書。僅以《學規類編》為例,張伯行從各個方麵為儒家道德實踐提供了“法度”,除極少部分涉及道體之外,主要包括四類,擇其要者如下:

學規類:朱子白鹿洞教條、程董二先生學則、西山真先生教子齋規、胡文敬續白鹿洞學規、白鹿洞講義、麗澤堂學約並序、布衣章璜為學次第八條。

讀書法:諸儒讀書法一、諸儒讀書法二、讀經、諭解經、讀史、程端禮讀書日程述語、集慶路江東書院講義、陳北溪嚴陵講義以及史學、字學、科舉之學、論詩、論文。

為學工夫:諸儒總論為學之方一、總論為學之二、存養、持敬、論靜、省察、知行、言行、致知、力行、克己、改過、雜論處心立事、理欲義利君子小人之辨、論出處。

人物品評:老子、列子、墨子、管子、孔叢子、申韓、荀子、董子、揚子、文中子、韓子、蘇子(附王安石)。

箴銘類:程子四箴、朱子敬齋箴、張南軒主一箴、真西山勿齋箴、思誠齋箴、夜氣箴、薛文清謹言箴、慎行箴、懲忿箴、改過箴、存理箴、持敬箴、程子顏樂亭銘、張子東銘、楊龜山書銘、朱子敬恕齋銘、學古齋銘、求放心齋銘、尊德性齋銘。

其中,學規類中“條”、“則”、“諭”、“約”、“序”就是張伯行對於現實倫理的規範做出的規定;讀書致知之法極為詳密,不僅涉及經史子集,還包括讀書日程,前賢讀書之法亦多備載;為學工夫涉及到現實的踐履,所以張伯行從存養、持敬、論靜、省察等諸多方麵進行了全麵的選輯;人物品評,以程朱理學的立場對曆代著名思想家做了褒貶;“箴銘類”從本質上而言也是為學工夫,除了誠、敬、慎、恕等之外,還細致到“衣冠”、“書櫥”等。這些儒家道德修養原則與踐履規範,就是張伯行“德性之知”的主要內容。

張伯行致知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窮理”,與“主敬立本”一樣也是要確立“心”這一道德本源的地位。因此,張伯行指出:“寧可終歲不讀書,不可一日近小人。”其實,這與張伯行主張“致知”並不矛盾,因為在張伯行看來,見聞之知、德性之知的獵取隻是手段,君子、小人的義利之辨,亦即窮理才是根本。其門徒蔡世遠就認為張伯行“學以立誌為始,以複性為歸”,“學必先於義利之辯。”張伯行將“致知”與“窮理”兩者緊密結合,認為隻有通過讀書才能“洞見本源”,才能確立為聖為賢的誌向:“學必窮理致知,先明諸心,使不迷於所往,然後身體力行以求至乎其域。”張伯行進一步指出:“天下之義理無窮而吾心之知識有限,以有限之知識當無窮之義理,必不能盡知而盡識之……君子所以務窮理,以為躬行之地也。”在確立“心”作為道德本源的基礎上,張伯行展開對儒家倫理知識的講求,這與陸王的思路一致,當然從具體途徑(讀書)到最終目標(確立外在道德軌範)兩個方麵仍是朱學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