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盤旋在整座皇宮的上空。如繪宮的皎月堂裏,燭火悠悠的燃燒著。烏古論舜英坐在暖閣的軟榻上。她想起方才的一幕,眼中惶恐萬分,渾身顫抖,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
妙彤走到軟榻前,倒了杯茶水給舜英。“主子,您怎麼,從方才回來就這般心神不寧的,發生了何事?您先喝杯水,壓壓驚吧。”
烏古論舜英眼眶微紅,手心冒出一層冷汗。“我方才,方才去太液池邊散步,不巧看見了,看見了……”舜英的話還沒說完,隻聽一道響雷劃破天際。舜英嚇得一驚,雙唇哆嗦起來。過了一會兒,殿外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嗓音。
“鈺才人在嗎?外麵怕是要下雨了,本宮沒有帶傘,正巧路過如繪宮,就進來避個雨。”高彩媛冷著麵孔,從殿外走了進來。
舜英聞聲,下了一顫,不禁咽了咽口水,從軟榻上起身行了一禮。“嬪妾給宓婕妤請安。”
“鈺才人起來吧。本宮見才人神色惶恐,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烏古論舜英眼神慌張,微微搖頭,“沒有,嬪妾沒有。嬪妾,什麼都沒看見。”
高彩媛冷冷一笑,從袖子裏拿出一方絲帕來。“鈺才人沒有瞧見什麼呀?本宮怎麼聽不懂啊。今日本宮到太液池邊散步,正巧撿到了一方絲帕,上麵繡了一個英字,鈺才人看看,可是你的?”
烏古論舜英顫顫巍巍的拿過絲帕看了兩眼,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是嬪妾的。”
“鈺才人也太不小心了,這等貼身之物竟丟在了外麵,還好被本宮撿到了。才人快收起來吧,別再弄丟了。”
“多謝宓婕妤。”
高彩媛雙目微眯,露出幾分冷光來。她輕輕扯起一邊的嘴角,說道:“本宮與鈺才人一同進宮,說起來還是有幾分親近的。本宮一向覺得鈺才人能說會道,是個聰明人。本宮突然想起曆史上的一樁故事來,想講給鈺才人聽聽。”
烏古論舜英眼簾微垂,不敢四處張望,隻坐在軟榻上,微微發抖起來。
“西漢漢景帝之孫劉去,有個叫昭信的姬妾十分得寵。有一次,昭信誣告劉去另一愛姬陶望卿,劉去聽信讒言,帶著昭信和諸位姬妾到了望卿住處,裸其身,更擊之。令諸姬各持燒鐵共灼望卿,望卿走,自投井死。昭信出之,椽弋其陰中,割其鼻唇,斷其舌,與去共支解,置大鑊中,取桃灰毒藥並煮之,召諸姬皆臨觀。昭信的惡毒,當真是令人瞠目結舌,鈺才人,你說是不是啊。”
烏古論舜英聞言,嚇得哭出聲來。她眼中惶恐,抱著頭哭喊道:“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看到。我不要被割唇斷舌,我不想死,我不要被肢解,不要啊。”
妙彤見狀急忙上前扶住舜英,“主子您怎麼了?沒有人要殺你啊。您怎麼了?”
“我不想死,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要割唇斷舌,我不要啊。”
高彩媛冷笑一聲,白了烏古論舜英一眼,帶著夢玫和趙順出了如繪宮。
“沒想到鈺才人的膽子這麼小,主子不過講了個故事,她就被嚇瘋了。”趙順擠著眼睛,奸笑著說道。
“烏古論舜英向來膽小,整天隻會賣弄唇舌挑撥離間。去太醫院支會一聲,對鈺才人不必上心,她越瘋越好,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清醒過來。”
“是,主子,奴才知道了。”
天色漸暗,又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那春雨如線如絲,將地上的草、路邊的樹,沐浴得更加清翠欲滴。樹梢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露珠,就像一顆顆珍珠掛滿了枝頭,一陣微風吹過,樹上好似下起了“珍珠雨”。坤寧宮中,石子漫成的小路也煥然一新,宛如一條明媚的東珠帶子。
左夕顏的屍體是在兩天後打撈上來的。這天,正逢三月初一。
坤寧宮的暖閣裏,婧軒倚靠在軟榻上,手中握了一本書卷。她麵色倦怠,腹部高高隆起。
周啟福從殿外走了進來。他衣角上的雨水,打濕了殿中的白玉蓮花地板。“皇後娘娘,出事了。”
婧軒微微抬眼,打了個哈欠。“出了何事?”
“左采女歿了,今兒個下午,有宮人在太液池發現了她的屍身,這會兒子剛打撈上來。”
婧軒聞言,心中微微一震。她柳眉緊鎖,腦中又浮現夕顏嬌小玲瓏的麵孔。“去回了皇上,讓皇上定奪吧。”她眼眶微紅,聲音稍稍有些顫抖。
“是。”周啟福在婧軒身前行了一禮,便跑出了坤寧宮。
婧軒坐在軟榻上,長舒了一口氣,一行熱淚從眼中溢出。她眼中的疼惜輕輕閃過,很快又滅了下去。
沁心拿起桌上的粉彩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婧軒。“娘娘,您不必為她難過。左夕顏,她是自作自受。”
“高彩媛果然心狠手辣,不容小覷。到底,是本宮的心思,害死了夕顏。”婧軒沉聲說道。
樂盈道:“娘娘,善惡自有因果。夕顏若不和宓婕妤串通一氣,又怎會背叛娘娘,爬上龍床呢。娘娘別多想了,安心養好身子才是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