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裏,完顏亶眼窩深陷,麵色蒼白,倚坐在寢殿的床榻上。他眼中沉靜,帶著些許疲倦,時而伸手放在唇邊咳嗽幾聲。
婧軒端了碗銀耳雪梨粥從殿外進來,“皇上,臣妾親手熬了碗銀耳雪梨粥,您快嚐嚐合不合口味。”她坐在床榻邊,盛了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臣妾聽聞這雪梨和銀耳都是潤肺的好東西。”
完顏亶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來,“我們婧軒,如今也會煮粥了。”
婧軒嫣然而笑,“合刺,你就別打趣我了。如今別說是煮粥了,隻要是能讓你好起來的法子,我就算賠上性命,也要治好你的病。”
完顏亶聞聲,伸手放在婧軒的唇上,“不許你說這麼喪氣的話,我這不是好好的。我舍不得你和孩子們,就算是拚盡全力也要醒過來,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孤苦的活在世上。我舍不得你受苦。”說完又一陣咳嗽起來。
婧軒聽到這話,不由得鼻子一酸,哽咽起來。她伸手拍著完顏亶的脊背,輕聲嗬斥著,隻是她的眼裏全然沒有怪罪的意思,眼中有的,全是疼惜罷了。“好了,你別說了,省點力氣養好身體。”
完顏亶握住婧軒的手,細細摩挲著。他眼神沉重,帶著點點晶瑩的淚珠,“我體內的毒,就像蟲子一樣,在啃食著我的身體,我真怕哪一天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了,到時候,我的婧軒,可怎麼辦啊。”
婧軒眼眶通紅,低著頭呢喃著:“你說什麼呢,不會的,不會的。”她抬起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們說好的,要白頭偕老。”
完顏亶伸手輕撫著婧軒的發絲,“婧軒,給我讀讀奏折吧。”
“好。”婧軒輕輕點頭。
“天眷四年,六月初五,河南府水患成疾,千畝良田盡毀,百姓死傷無數。”婧軒坐在床榻邊,拿著奏折,一本本輕聲讀著,“一連多日暴雨,黃河暴漲,沿岸良田民居盡毀,百姓流離失所。”
一連數本,都是在說中原一帶的水患之事。
完顏亶麵色沉重,輕聲咳嗽著,“朕如今尚在病中,想要治理水患,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依你所見,該派誰前往南方治理水患才好?”
婧軒合上奏折,說道:“朝中的一些肱股之臣,都上了年紀,是時候提拔一些青年才俊。”
“你說的有理。”
“亮兒受封上國將軍,卻一直沒什麼機會得到鍛煉。不如讓亮兒前去治理水患,也好讓他鍛煉一番。治理水患辛苦,卻能磨練人的意誌。皇上以為如何?”
完顏亶咳嗽了幾聲,複又說道:“嗯,你說的不錯,如此便讓亮兒去吧。”
“好,臣妾這就派人前去傳聖旨。”婧軒說完,起身走到了殿外。
陳桉已站在殿外多時,見婧軒出來,上前行了一禮,“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秋萬福。”
“陳將軍請起。”
陳桉麵色凝重,沉聲問道:“娘娘,微臣聽聞皇上已回宮多日,卻不上朝,亦不麵見大臣,可是身體不適?”
婧軒麵上從容不迫,平靜的說道:“皇上隻是感染了風寒,並無大礙,待身子好些了,便可麵見各位大臣。”
陳桉道:“一連多日的陰雨,使得天氣轉涼,城中的醫館門前都排起了長隊。還請皇後娘娘替微臣轉達問候,請皇上安心調養,早日康複。”
“陳將軍的問候,本宮定會轉達。本宮知道,近日朝中流言四起,都說皇上重病在床,危在旦夕。然則,子虛烏有,想必陳將軍也是關心皇上心切,比起那些不顧皇上生死,唯恐天下不亂之人,這份衷心,實屬難得。”
“關懷君上,是為人臣子分內之事,在其位,某其職,想必皇後娘娘也明白這個道理。”陳桉稍稍抬眼,說道。
婧軒心中稍稍一緊,自然聽出陳桉話中有話。回宮多日,完顏亶身子仍不見好轉,大臣們的奏折都是婧軒代為批閱,雖然她已經盡力模仿完顏亶的筆跡,終究還是有破綻之處。陳桉這麼說,莫不是看出了什麼。
婧軒眼中盡力保持沉靜,說道:“縱然陳將軍不提醒,本宮也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陳桉複又向婧軒行三拜九扣之禮,“皇後娘娘,微臣自幼在皇上身邊侍奉,這其中的情誼自然不必言說,這些日子,微臣聽了不少關於皇上的傳聞,微臣聞之,夜不能寐,憂心之至,還請皇後娘娘告知皇上的情況。”
完顏亶為何不讓陳桉參與這次圍剿宋王的行動,這其中的原由,婧軒自然知道,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同手足,戰場上的同袍之義,自然不必言說。陳桉此人,成熟穩重,辦事雷厲風行,為人低調,不驕不躁,當真是個忠義之臣。完顏亶不願陳桉牽涉到這個局中,說到底還是為了保護他。
婧軒看著陳桉滿麵祈求的樣子,心中隱隱作痛。她輕輕點了點頭,“皇上就在寢殿,你進去請安吧。”
陳桉的眼中帶著幾分喜悅,幾分牽掛,“微臣叩謝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