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如同天地日月醞釀的精華,貢獻給嬌花嫩葉的瓊漿。細雨蒙蒙,淅瀝的雨絲猶如琵琶聲聲落玉盤,打濕了大金皇宮明黃的琉璃瓦。婧軒坐在養心殿的桌案前,細細的翻閱著奏章,不時的拿筆勾畫幾句。殿中的宮燈昏黃,在空中跳躍著,那微弱的光打在婧軒白皙的麵龐上,更襯得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
完顏亶靠在床榻上,靜靜的看著婧軒的麵容。他眼中月光皎潔,唇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皇上,高慶元大人上奏,說與宋國的商貿往來密切,我國的經濟亦提增不少,想進一步發展與宋國的貿易往來。”婧軒手拿奏折,輕聲說道。
完顏亶冷眉舒展,說道:“高慶元確實是外交的一把好手。他既然有想法,就交給他去做吧。”
婧軒輕輕點頭,在奏折上勾勒幾筆。
完顏亶窩在軟榻上,不時的咳嗽兩聲,“朕記得,高慶元家的女兒,是高寶林吧。”
婧軒聞言,手中的筆微微一頓,“皇上,高氏懷了身孕,您已經晉封她為才人了。”
完顏亶輕輕點頭,“如此,便再賜給她一個封號吧。高氏年輕,做事也算機靈,隻是愛攻於心計,少了些真誠。《說文》中有道‘謹,慎也。’這個謹字倒也適合她,你覺得呢?”
婧軒低著頭,淡淡的說道:“皇上英明,臣妾也覺得甚好。”婧軒心中平淡如水,對於這種冊封妃嬪以犒賞前朝大臣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她絲毫不會因為這些女人吃醋,那是她這個身份不該有的情緒。
這時,思源端著碗湯藥進來行了一禮,“皇上,該喝藥了。”
窗外的雨沒有半分停歇,反倒越下越猛烈。完顏亶坐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起來。婧軒在床邊坐下,端起藥碗,放在唇邊吹了吹。
“都一年多了,皇上的病,怎麼還沒有起色。”婧軒坐在床邊,用手絹給完顏亶擦去唇角的藥汁。
完顏亶淺淺一笑,握住了婧軒的手,“誰說的,朕現在好得很,日日上朝,也能自己處理政務,不過是陰雨天氣的時候不太好罷了,你就別太擔心了。”他抬頭望著窗外的雨漸停漸歇,複又對婧軒說道:“雨快停了,你在這兒待了一天了,回去歇著吧。”
婧軒輕輕點頭,唇邊帶著一抹淺笑,繼而起身離開了養心殿。
婧軒走後,完顏亶獨自坐在床榻上。他眉目清冷,眼中帶著幾分淒涼,幾分絕望。他輕輕的撩起袖子,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黑線,如同血管一般,在手臂上爬著,看上去猙獰而又恐怖。
忽然間,他不住的咳嗽起來,隻覺得一股血腥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和鼻子。思源拿過一塊白色的手帕放在完顏亶的唇邊,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咳出,在昏暗的殿中,顯得格外刺目。
高彩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殿門口,見此情景,嚇得雙眼通紅,落下兩行清淚來。
“皇上,皇上你怎麼了?”高彩媛跪在床榻邊,哽咽著問道。
完顏亶眼中冷若刀鋒,麵色猶如寒鬆映月。他淡淡的看了高彩媛一眼,說道:“今日的事,若是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朕便拿你問罪。”
高彩媛緊緊地握著完顏亶的手,哭著點點頭,“嗯,臣妾知道了。”
“尤其是,不能讓皇後知道。”
“是,臣妾記下了。”
養心殿外,雨聲漸停,長風帶著幾分濕潤,幾分涼爽,吹起高彩媛發間的金步搖,給她平添了幾分靈動。
“思源公公,皇上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咳血了?”
思源雙眉輕蹙,麵色帶著幾分愁容,“唉,還不是那年擒拿宋王一黨的時候,皇上在青蓮山莊遇刺,誰知那箭上有毒,傷及肺葉,這餘毒未清,每逢陰雨天氣,皇上便會毒發。他怕皇後娘娘擔心啊,一直不肯告訴皇後娘娘。”
高彩媛的眼中帶著幾分擔憂,“太醫呢?為什麼不找太醫醫治?”
“皇後娘娘那是尋遍了天下名醫啊,沒有一個人能治好皇上的病啊。這餘毒不清,日複一日,隻會加重皇上的病情啊。”思源說著,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回到了殿中。
宮中平靜的日子看似很慢,卻又很快。天眷七年的冬日,完顏宗幹病逝。完顏亶悲痛欲絕,輟朝七日,寫下“君臣之義,骨肉之親,豈可避之。”這樣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