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賢愚經2(1 / 3)

複敕嚴駕,涉道進前。既達本國,中表親裏,悉來慶問。長者欣悅,即設供具,共相娛樂,終竟一日。賓客既罷,是時長者,召諸兒婦,而告之曰:“吾今年高,厭眾事務,家居器物,欲有付托。卿等諸人誰能為我知藏執鑰?”

六大兒婦,盡辭不堪,其第七者,自言能任。幹時長者,以諸藏鑰,悉以付之。既已受命,勤謹不懈,朝朝早起,灑掃堂舍。炊蒸已竟,先飯公姑,及諸男女,後飯奴婢僮仆使人,各各分處,赴趣作業,然後自食。以是為常。

公見忠恪不與凡同,怪前母囑而不用之,便問之曰:“汝前來時,被母教敕,好衣美食,日照明鏡,其事雲何?卿司說之。”

兒婦長跪,具答事狀:“我母所約著好衣者,體上大衣,教使愛護,恒令淨潔,時間客會,可得鮮妙。所敕美食,非謂甘肥,教使晚飯,饑虛得食,粗細盡美。其明鏡者,非銅鐵鏡,教令早起,灑掃內外,端整床席,務令淨潔。我母所囑,其事如是。”

時公聞之,知有妙才,情存待遇,甚倍於前,家中眾物,悉以委之。歡喜泰然,無複憂慮。

時有群雁,飛入海渚,噉食粳米,食之既飽,街穗翔來,當王宮上,失墮殿前。諸人見之,取用奉王。王見奇好,必中作藥,敕使留種,莫得棄散,付與諸臣,各令植之。時梨耆彌,亦得少許,持至於家,教令種之。兒婦奉取,驅率奴仆,調和畦田,於中下種。生長滋茂,大獲子實。諸人種者,消息失度,悉皆不生。

時王夫人,欻得篤疾,召問諸醫,治病所由,中有醫言:“當須海渚粳米,作食食之,爾乃可差。”王自憶念,昔得其種,付人墾植,今當推校,為有為無。即召諸臣而問之言:“前敕種稻,為成熟不?今日急須,用治困藥。”

諸臣各各自說本末,或雲不生,或雲鼠噉。時梨耆彌,歸家問曰:“前種稻米,為獲實不?欲得與王,治夫人病。”

兒婦答言:“家內豐多。若用作藥,足用一國,不齊一人也。”

時梨耆彌,即送與王。尋用作食,以與夫人。夫人食已,病得除愈。王甚歡喜,大與賞賜。

時特叉屍利舍衛二國共相嫌隙,常不和順。時特叉屍利王,欲試舍衛有賢智不,遣一使者,至舍衛國,送馬二匹,而是母子,形狀毛色,一類無異,能別識者,實為大善。王及群臣不能分別。時梨耆彌,從官歸家,兒婦問言:“有何消息?”公即答言,如向所見。兒婦白言:“此事易知,何足為憂?但取好草,並頭而與,其是母者,推草與之,其是子者,抴搏食之。”

時梨耆彌,尋往白王。王如共語,以草試之,果如其策,母子區別,即語使者:“斯是馬母,彼是其駒。”時使答言:“審如來語,無有差錯。”王大歡喜,倍加爵賞。

時彼來使,還歸本國,具白諸理。時特叉屍利王,便更遣使,送於二蛇,粗細長短,相似如一,能別雌雄者,斯亦大善。波斯匿王及諸群臣無能識者。時梨耆彌,歸問兒婦:“此複雲何?”兒婦答言:“以一端細,敷置於地,取此二蛇,用著上,若是雌者,靜然不動,其是雄者,騷擾不寧。何以知之?女之為性,愛著細滑,得軟生染,不欲動搖。男子性剛,轉側不安,以此推之,可足知矣。”

長者聞已,即往白王。王從其計,尋時試之,果如所言,了了識別,告彼使曰:“是雄是雌。”使尋報曰:“審爾不虛。”王甚慶悅,大賜財寶。

時彼國王,複送一木,長滿一丈,根杪正等,無有節目刀斧之跡,而語之曰:“若能識別此木上下,亦大快善,甚不可量。”王及諸臣無能識者。時梨耆彌,複問兒婦,兒婦答曰:“此事易耳,但取共木,用著水中,欞自沉沒,頭浮在上。”

長者聞已,複往白王。王用其語,而便試之,果如其計,沉浮各殊,語彼使言:“浮者是頭,沉處是根。”時使答言:“信如所論。”王益歡喜,重與賞賜。

彼使還國,具白因緣。其王聞之,心用信伏,更遣使命,兼獻珍寶,因複語曰:“大王國中,實有賢達。自今以後,當修義好。”波斯匿王情倍踴躍,召梨耆彌,而問之曰:“頃來諸事,卿何由知?”

梨耆彌言:“非臣所達,是臣兒婦之智辯耳。”

國王聞已,深加欣敬,拜其兒婦,用為王妹。

今譯

我是這樣聽說來的:有一個時候,佛住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那時舍衛國波斯匿王手下有一位大臣,名叫梨耆彌。梨耆彌家裏非常富有。他生了七個兒子,其中六個已經娶了妻子。剩下第七的個兒子,也該娶親了。他想:“我年紀已經老了,隻剩下這一個兒子沒娶親,得為他娶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子。”梨耆彌有一個好朋友,是位婆羅門,婆羅門來見他,他就和這位婆羅門商量:“我現在想為我的小兒子求婚,不知道哪裏有好的女子。你以前到過各個國家,現在想麻煩你為我尋找一下。要是見到有相貌端正,又聰明賢惠的女子,身分年齡也合適,能合上我兒子的意,就請你替我們向她求婚。”

婆羅門答應說可以。於是他便到處去尋求,到了特叉屍利國,看見有五百個少女在一起,一邊走,一邊玩,要去摘花兒來打扮自己。這婆羅門就跟著這群少女,也一邊走,一邊看。前麵要經過一條小河,少女們都脫下鞋,隻有一位少女獨獨不脫,穿著鞋走進水裏。又往前走,又有一條河,少女們都揭起衣裳,然後走進水裏,隻有那位少女獨獨穿著衣裳走進水裏。少女們走進樹林裏,各自上樹摘花,隻有這位少女自己不上樹,隻是向別人要花,要到的花還很多。婆羅門就問少女說:“我有一點不明白的事,想問問你。”

少女回答說:“你有不明白的事,你就說吧。”

婆羅門說:“剛才過河時,其它那些女孩子都脫掉鞋,你獨獨不脫,是為什麼?”

少女回答說:“這事你怎麼不明白?人所以穿鞋,正是為了保護腳。陸地上的東西,眼睛還看得見,要是有荊棘瓦石,可以躲開。藏在水底的東西,眼睛看不見。萬一有刺和各種毒蟲,會傷害我的腳,所以我不脫鞋。”

婆羅門又問:“那你為什麼穿著衣裳走進水裏呢?”

少女回答說:“女子的身子,有的長得好看,有的長得不好看。要是揭起衣裳走進水裏,就被人看見了。要是身子長得好看還可以,要是長得不好看,就會被人笑話。因此我不揭起衣裳。”

婆羅門又問:“那你為什麼獨獨不上樹呢?”

少女回答說:“要是上了樹,倘若樹枝折斷,身子就有危險了。所以我不上樹去。”

原來這少女就是波斯匿王的弟弟曇摩訶羨的女兒。縣摩訶羨以前因為犯了罪,逃到這個國家,就在這裏娶了妻子,安了家,生下了這個女兒,取名叫毗舍離。婆羅門聽了少女說的這一番話,知道她一定很聰明,就問她:“你父母在家嗎了。少女回答說:“在”。

於是婆羅門跟著她,到她家去,想見一見她的父母。到了家,少女先進屋去報告父親說:“外麵有一位婆羅門,想見大人。”

曇摩訶羨從屋裏出來。婆羅門向他問候以後,就問道:“這位女子是您的女兒嗎?”

曇摩訶羨回答說:“是”。

“定了親了嗎?”

曇摩訶羨回答說:“沒有”。

婆羅門說:“舍衛國有一位大臣,叫做梨耆彌,您認識嗎?”

曇摩訶羨回答說:“以前認識。”

婆羅門說:“這梨耆彌最小的兒子長得端正、聰明,想求您的女兒作妻子,兩家結為婚姻,可以嗎?”

曇摩訶羨說:“他們是大姓人家,正是門當戶對。如果他們願意,我們就沒有意見。”

婆羅門得到曇摩訶羨的同意,兩人一起定下了日子。這時正好有一個人要到舍衛國去,婆羅門便寫了信給梨耆彌,把事情告訴他。梨耆彌知道了這事,就準備下聘禮,一行人騎馬乘車,前往特叉屍利國迎親。快到特叉屍利國的時候,梨耆彌先派了使人到前麵去報信。曇摩訶羨也隆重地接待他們,請來賓客,擺下宴席,把女兒嫁給了梨耆彌的兒子。

各種事情辦完,梨耆彌他們該回舍衛國了。毗舍離的母親當著大家,囑咐女兒說:“從今以後,常穿好衣服,常吃好飲食,天天照鏡子,莫要間斷。”

女兒長跪在地上,接受母親的教導。梨耆彌聽了這話,心裏暗暗有些不高興:“人生一世,苦樂無定,好衣好食怎麼能常常都有?天天照鏡子,這也沒有什麼道理。他心裏雖然這麼想,也不好說出來。客人主人互相告辭,於是就分別了。梨耆彌領著大大小小一行人,上路回國。他們到了一個地方,大路中間有一所客店,四麵都有涼台,很是清涼。先到的人就在這涼台下休息。兒媳婦毗舍離後到,對公公梨耆彌說:“這兒不可以停留趕快到外麵去!”

公公梨耆彌聽了她的話,趕緊出來,走到空地上。左右的幾個人,不肯出去。這時有大象和馬,身體瘙癢,就用身子在房柱上揩擦,房子一下就崩塌了,壓死了下麵的人。這時梨耆彌心裏想:“我今天能夠逃脫不死,靠的是我這兒媳婦。”他不由得加倍地敬愛毗舍離。

大家駕車騎馬,上路又往前行。到了一條大溪邊,附近草茂水美。大家在溪邊停下來休息。毗舍離後到,對大家說:“停在這兒不好,大家趕快往高處走!”

眾人聽了她的話,趕緊遠離這山溪,到一邊去休息。不一會,天上湧起烏雲,一陣雷聲,雨水傾盆而下,山溪裏一下漲起大水,漫流出來。這時梨耆彌心裏又想:“我們今天再次幸免於死。靠了我這兒媳婦,我們的生命才得到保全。”

梨耆彌吩咐繼續前進。回到舍衛國,親戚鄰居都來祝賀。梨耆彌長者心裏高興,就擺設飲食,大家一起,整整娛樂了一天。賓客散了後,梨耆彌長者把各位兒媳婦都召集來,對她們說:“我現在年事已高,不願意管理各種事務,家裏過日子的這些東西,想托付給你們。你們中誰能替我管理倉庫,收執鑰匙?”

大的六個兒媳婦都推辭說她們辦不到,隻有第七個兒媳婦毗舍離自己說她可以。於是梨耆彌長者就把各個倉庫的鑰匙都交給了她。毗舍離受命以後,又勤快又謹慎,毫不懈怠,天天早上很早就起床,灑掃堂舍。飯煮好後,先讓公公婆婆和其它的人吃,再讓奴婢僮仆使人們吃,各人要做的事安排好,讓各人幹各人的事,然後她自己才吃飯。每天都是如此。

公公看見毗含離十分誠實勤勞,和一般人都不一樣,奇怪她為什麼不照著她母親以前的囑咐做,便問她說:“你以前剛要來我家的時候,你母親教你,要你穿好衣,吃好飲食,天天照鏡子,這是怎麼回事呢?你說說看。”

毗舍離跪下來說道:“我母親所說的穿好衣服,意思是身上穿的衣服要愛護,要常常洗幹淨,見客人時才新鮮好看。她說的好飲食,不是指好吃的,是叫我要晚吃飯,餓了才吃,粗的細的都是好飲食。她說的照鏡子?不是指照銅鏡鐵鏡,而是叫我早上早起,灑掃內外,收拾床席,一定要弄幹淨。我母親囑咐我的,就是這些事。”

公公聽了這話,知道毗舍離很有才幹,對她比以前更加信任,家裏的各種東西都一一交托給她。自己歡喜放心,無憂無慮。

那時有一群大雁,飛到海島上,吃一種粳稻米,吃飽以後,又銜著稻穗飛到王宮上麵。稻穗掉落大殿前,宮裏的人看見了,撿起來獻給波斯匿王。波斯匿王看見這稻特別好,一定能當藥用,就命令留作種子,不要丟失了,把這粳稻米分給各個大臣,命令他們各自拿回去種上。梨耆彌也分得一點,帶回家裏,叫家裏人拿去種上。毗舍離拿到這些種子,就帶領奴仆,整治田土,插下種去。這稻長得很好,收獲了許多。其它大臣家種的粳稻,沒有適當料理,都沒有生出來。

這時恰好波斯匿王的夫人忽然得了重病,召來醫師,問他們該怎麼治,醫師中有一個人說:“這病得海島上生長的粳稻來作飯吃,吃了就能好。”波斯匿王記起以前曾得到過這種稻種,分給了大臣們回家去種上,現在可以問一問,不知道還有沒有。於是他立刻召來大臣,問道:“上次叫你們種下的粳稻成熟了嗎?現在急需用作治病的藥。”

大臣們各自報告,有的說種下地沒有生出來,有的說被老鼠吃了。梨耆彌回家問道:“上次種的粳稻米,收獲了嗎?現在需要送給國王,給國王夫人治病。”

兒媳婦毗舍離回答說:“這粳稻家裏多著呢。要是作藥,一個國家的人都夠,不隻夠一個人的。”

梨耆彌立即紿波斯匿王送去。波斯匿王命令將這種粳稻米作成飯,送給夫人。夫人吃了,病就好了。波斯匿王很高興,大大地賞賜了梨耆彌。

那時特叉屍利國和舍衛國兩國之間有矛盾,常常鬧不和,特叉屍利國王想試一試舍衛國裏有沒有聰明人,就派了一位使者到舍衛國,送來兩匹母馬其中一匹是馬母,一匹是馬駒,兩匹馬形狀毛色完全一樣,要舍衛國的人分別出哪是母,哪是駒。舍衛國國王和大臣們誰也不能分別。梨耆彌從王宮回到家裏,兒媳婦毗舍離問他:“今天有什麼消息?”梨耆彌就把這事告訴了她。毗舍離說:“這事好辦,有什麼可發愁?隻要拿來好草,同時給這兩匹馬,是母的那匹馬就會把草讓給是子的那匹馬,是駒的那匹馬就會搶著吃草。”

梨耆彌立即報告波斯匿王。波斯匿王照著他的話,用草一試,果然區別出兩匹馬哪是母哪是駒,立刻告訴特叉屍利國的使者:“這是馬母,那是馬駒。”使者回答說:“你們說得對,沒錯。”波斯匿王很高興,加倍地賞賜了梨耆彌。

使人回國,報告了結果。特叉屍利王便又派了一位使人,送來兩條蛇,粗細長短完全一樣,問舍衛國人哪是雄蛇,哪是雌蛇。波斯匿王和大臣們沒一個人能夠識別。梨耆彌回家,問兒媳婦梨毗離:“這又該怎麼辦?”兒媳婦回答說:“把一段細白布鋪在地上,把兩條蛇放在布上,安靜不動的就是雌蛇,騷擾不寧的就是雄蛇。怎麼知道是這樣的呢?雌性的動物喜歡細軟光滑的東西,挨著滑軟的東西就不願意再動。雄性的動物性格剛烈,所以擾動不安。用這道理一推,就完全可以知道哪是雄哪是雌。”

梨耆彌聽了毗舍離這話,馬上報告波斯匿王。波斯匿王依照這辦法,立即試驗,果然和毗舍離講的一樣,兩條蛇雌雄分別得清清楚楚,告訴使人說:“這是雄,這是雌。”使人說:“說得不錯。”波斯匿王很高興,又賞賜給梨耆彌許多財寶。

特叉屍利國王又派人送來一根木頭,長有一丈,樹頭樹梢一樣大,也沒有節疤和刀斧砍的痕跡,說道:“要是你們能分別出這根木頭哪是上哪是下,那就太好了。”舍衛國國王和大臣們沒一個人能分別出來。梨耆彌又問兒媳婦,兒媳婦毗舍離回答說:“這事很簡單,隻需要把那木頭放在水中,是樹根的那頭自己就會往下沉,是樹梢的那頭就會浮在水麵上。”

長者梨耆彌聽了,又報告波斯匿王。波斯匿王照著這話一試,果然是一頭沉下一頭浮起,便對那使人說:“浮起來的這頭是樹梢,沉下去的這頭是樹根。”使人回答說:“是這樣的。”波斯匿王更高興了,重重地賞賜了梨耆彌。

那使人回了國,把前後的事情都報告了他們國王。他們國王聽了,心裏服氣了,又派了使人來,獻上珍寶,還說:“大王國裏真有能幹聰明的人。從今以後,我們要互相友好。”波斯匿王非常高興,叫來梨耆彌,問道:“前幾次那些事,你是怎樣知道的?”

梨耆彌說:“小臣其實並不知道,這是小臣的兒媳婦的聰明。”

波斯匿王聽了,非常敬佩毗舍離,待她如同自己的妹妹一樣。

太子迦良那伽梨

過去久遠,無數無量,不可思議,阿僧祇劫,此閻浮提,有一國王,名曰勒那跋彌,晉言寶鎧,領五百小國王。有五百夫人婇女,皆無有子。王便禱祠諸天日月山海樹神,經年曆紀,不獲子息。王大愁憂,而自念言:“我今無子,旦夕崩亡,國無紹繼,天下必亂。所以者何?五百諸臣,不相賓伏,便當力諍。強弱相陵,枉殺無辜。亡國喪民,莫不由此!”念是事已,益增憒惱。時有天神,知王至意,於王夢中,而語王言:“城外林中,有二仙士。其第一仙,身有金色,福德聰辯,不可逮及。汝苟須子,可往求請,必當回意,來生王家。”三尋驚悟,差有喜色,即敕駕乘,單將數人,遍至推覓,便得見之。即向求哀,種種自說,國無繼嗣,憂深慮重,貪屈大仙,親生我家,紹繼國嗣,去我憂患。若不見恥,唯垂見顧。爾時仙人,見三殷勤,不忍拒逆,即便可之。第二仙人,複語王言:“我亦當往,生於王家。”三大歡喜,便辭還宮。

經曆數時,金色仙人即取命終。王大夫人,名曰蘇摩,即覺有娠。聰明女人,能得此智,知所懷妊,分別男女。便自說言:“我所懷妊,必當是男。”王及官內闖此語已,欣悅無量。王敕官內夫人婇女,盡共承給,稱悅其意。床褥飲食,極令細軟。將護進止,不臨危險。十月已滿,共大夫人,便生男兒。端正絕異,身紫金色,其發紺青,人相具足。王及內外,觀之無厭。

因召相師,令占相之。相師尋詣,上下觀相。歡喜踴躍,而白王言:“此兒相好,人中難有。聰明福德,不可逮及。”王聞遂喜,複告相師:“可為立字。”相師問王:“今此太子受胎以來,有何變異?。王即答言:“此太子母,索來妒惡。樂人之過,妄舉奸非。見他人善,心不為喜。懷妊以來,誌性改異,為人慈仁,矜愚愛智,好修施惠,等意護養。”相師聞此,讚言:“善哉!此是兒誌,寄情於母。”便為立字,字迦良那伽梨,晉言善事。

其第二夫人,名曰弗巴。第二仙人,亦複命終,生於第二夫人腹中。日月足滿,便生男兒。形體狀貌,無他殊異。複召相師,而瞻相之。相師披觀,而語之言:“此太子者,是常人耳,福穗智能,為足自任。”王複敕之,為其立字。相師複言,有何異事。王語相師:“此太子母,索性忠良,為人慈順,樂宣人善。懷妊已來,返更樂惡。嫉妒賢能,見善不喜。”相師複言,此亦兒誌,寄之幹母,故使然耳。”因即立字,為波婆伽梨,晉言惡事。

其王爾時,注心愛念迦良那伽梨,不失其意。即敦為起三時之殿,冬時居溫殿,春秋居中殿,夏時居涼殿。安置伎樂,而娛樂之。太子浙大,聰辯殊異。學諸世典,十八部經,誦持遙利,善其義理。後辭出遊,王即聽之,敕治道陌,除去不淨。乘大白象,金銀校飾,千乘方騎,導從前後。街道陌中,一切人民,挾道兩邊,諸樓閣上,觀者無數。皆言太子熟似梵天梵天:印度宗教神話中的大神,主管創造,地位極高。威相姿貌人中稀有。

爾時太子,見諸乞兒,身體羸瘦,衣被弊壞,左捉破器,右持折杖,卑言求哀,從人乞丐。太子問曰:“何以乃爾?”群臣答言:“如此人輩,或無父母,孤窮單獨,無所依仰,癃疾狂病,不能作役,無一錢儲,身口所切,是使爾耳。”太子慈湣,心深增悼。

轉複前行,見諸屠兒,殺害畜生,稍割稱賣。太子問言:“何以作此?”尋各答言:“我不必樂。祖父已來,以此為業。若舍此事,無以自濟。”太子聞此,長歎而去。

轉前到田,見諸耕者。墾地蟲出,蛤蟆拾吞。複見有蛇,吞食蛤蟆。孔雀飛來,啄食其蛇。太子問人:“此作何等?”耕者答言:“此是我業。於中下種,後當得穀。以自供食,並輸王家。”太子歎曰:“人由飲食,殺害眾生。役身役力,辛苦乃爾!”

轉複前行,見諸獵師,趣向群鳥,挽弓欲射,複見安網,張施在地。見諸禽獸,墮在其中,驚張鳴吼,不能得脫。太子問言:“皆作何等?”鹹皆答言:“捕諸禽獸,以自供濟。”太子聞此,深歎舍去。

到河池邊,見捕魚師,張網捕魚,狼藉在地,跳踉中縮,死者無數。太子複問,皆各答言:“我仰此魚,用供衣食。”太子長歎,湣哀群生,為衣食故,乃當如是,殺害眾生,供俟身口,殃罪日滋,後報如何!

便回還宮,憂念不樂,往白父王:“願賜一願。”王答之曰:“恣汝所欲,不相違逆。”太子白王:“出行遊觀,睹彼群品,為衣食故,欺誑殺害,積罪日增,意甚悼湣,欲得供濟。願王聽我,用於王藏,自恣布施,充民所乏。”王於太子,倍加愛念,聞其所語,不能違意,即便可之。於是太子,即時宣下,告諸人民:“迦良那伽梨太子,布施窮困乏短之者,一切施給,皆悉來取。若有欲須金銀寶物,衣服飲食,及諸所須,當施與之!”

即開王藏,出諸寶物,著諸城門,及置市中,隨人所須,一切悉給。爾時諸周沙門,婆羅門,貧窮孤老,癃殘疾病,強弱相扶,次第而至。須衣與衣,須食與食,金銀寶物,恣意而與。爾時人民,展轉相語,遍閻浮提,皆悉來集。用王寶藏,三分向二。時典藏臣,入白王言:“大王典領五百小國。諸國使命,當有往返,事須寶物,還相報遺。太子布施,用王內藏,三分之物,向用其二。王可思之,勿令後悔。”王聞是語,而告臣言:“我此太子,意好布施。其心猛盛,不可回轉。若當禁遮,儻違其意,令其憂惱,當雲何耶?分恣其意,莫得違失。”

如是數時,太子布施,所殘藏物,三分用二。臣複白王:“前所殘物,日日布施,三分之中,已更用二。餘殘少許,當俟信遺,不可盡用。願王熟思,後莫見咎。”王便思惟,而告臣曰:“吾愛此子。特複倍餘,不忍顯露違逆其意。若來索寶,小避行來。若其急索,且複與之。乍得乍不得,可延日月。”

爾時藏臣,得王教已,太子後日來索寶時,其臣托緣,餘處行來。或時索得,或時不得,不能一一稱其所須。太子覺之,而自念言:“今此藏臣,有何力能,敢違失我,不相承用?將是王意,故使爾耳。又人子禮,不應竭用父母庫藏,令其盡也。今此藏中,所殘無幾,我當雲何,得於財寶,給施一切,令無有乏?”

作是念已,即間諸人:“今此世間,作何畢業,叫得多財,稱意用之?”有一人言:“不避劇難,遠出販賣,可得多財。”有一人言:“墾治田畝,不避寒暑,廣種五穀,可得多財。”有一人言:“多養六畜,隨時將護,時節蕃息,可得多財。”有一人言:“唯不顧命,能如大海,至龍王宮,求如意珠,斯事成辦,最得多財。”於時太子聞眾人語,而自念言:“行估種田,畜養六畜,且非我宜,得利無幾。唯入大海,詣龍王宮,此如我意。當勤求是事。”

作是念已,往白父王:“我欲入海,求索珍寶,給施眾生,用之無盡,唯願父母,當見聽許!”王及夫人聞太子言,甚懷憂灼。問太子曰:“汝有何意,麵欲入海?苟欲布施,成汝本誌。我宗所有藏內餘殘,盡當與汝,以用布施。何為自棄,雲欲入海?又聞海中,多諸劇難。黑風歲刹,水浪回波,摩竭大魚摩竭大魚:印度神話裏海中的大魚,長鼻利齒。可能是結合鯨魚和鱷魚的特點想象而成。水色之山。如斯眾難,安全者少。百伴共往,時有一還。汝今何急,沒身危險?我及汝母無不極憂。諸王臣民,皆懷灼煬之懼。念舍此意,勿更紛紜。”

於是太子,聞王此語,心在大計,誌存拔濟,王雖留遮,意不傾動,規盡身命,成辦共事。布身子地,腹拍王前因白王言:“唯願垂哀,遂子本心。若必拒逆,不見聽許,伏身此地,終不起也!”王及夫人,內外一切,見丈子意,不可回轉,自誓畢死,伏身子地,皆共解喻,曉謝令起。其言如初,執誌不變。從一日至二日,乃至六日。王及夫人自共議言:“太子不食,已經六日。到明七日,命必不全。此兒前後,意欲所作,要必成辦,不可回轉。若令入海,猶有還理。今違其意,交斷人望。就當聽之,放憂在後。”王與夫人相可已訖,俱共來前,各捉一手,涕淚交流,因語之言:“聽汝入海,可起還食!”於時太子,聞王語已,歡喜而起,曉喻父母:“我雖入海,不久當還。唯願莫大憂念於我。”

為辦種種。飲食巳訖,出外廣行宣令:“迦良那伽梨今欲入海,誰欲往者,當共俱進!”爾時國中,有五百賈客,鹹皆來集,悉言欲去。是時國中,有盲導師,自前已曾數返入海。太子聞之,即往到邊,向其殷勤嘉言求曉:“汝當與我,共入大海。示我行來,利害去就。”導師答言:“我既年老,又盲無見。雖欲自去,私情甚難。王愛太子,隆倍異常,須臾離目,有懷悒遲。今聞與我共入大海,儻複見拒,咎我不少!”

於時太子,聞是語已,即便還宮。自白父王:“今此國中,有盲導師,前已數返,曾到大誨。願王救曉,令共我去。”王聞是語,自往其所,語導師言:“我此太子,誌存入海。種種諫語,意堅不回,事不得已,今聽就去。念其年少,未厭辛苦。聞汝前行,知海去就,望汝回意,忍勞共往。”爾時導師,聞王是語,即白王言:“恨我年耆,盲無所見。大王所敕,豈敢有違?”

王得是語,即自還官。於時太子,即共導師,論定發日,還到王所。王問左右:“誰敬愛我,可與太子,共往采寶。”波婆伽梨即白王言:“願與兄俱,共涉大海。”王聞此語,而自念言:“今弟共往,險厄之中,儻能濟要,勝於他人。”作是念已,即可聽去。

爾時太子,出三千兩金,以千兩辦糧,千兩辦船,複以千兩辦諸所須。嚴辦已訖,於是欲發。王及夫人,諸王臣民,啼哭送之,別於路次。於是太子,與諸同伴,進道而去,到於海邊。牢治其船,令有七重。候風時節,推著水中,以七大索,係於海邊。搖鈴唱令,語眾人言:“汝等皆聽,海中眾難,水液回波,惡龍羅刹,黑風回複,海色之山,摩竭大魚,如是餘難,其數猶多。前後入海,吉還者少。若狐疑者,於此可還。誰能堅意,分舍身命,不顧父母,不戀妻子,當共入海,至於寶所。若得珍寶,安隱還歸,子孫七世,用不可盡!”作是令已,便斷一索。日日如是。至於七日,唱令已訖,斷第七索,望風舉帆。船疾如箭,徑與諸人,到彼寶渚。

太子聰明,通達世典,識寶色相,悉知其價,示諸眾人,諸寶好醜,敕語眾賈,令隨意取。重告眾賈,令多少得中。多取船重,有沉沒之憂。少取行勞,不補其苦。敕誡已訖,獨與導師別乘小船,與眾賈別,轉複前進。導師問言:“此前應有白色乏山,汝為見不?”太子言見。導師語曰:“此是銀山。”轉複前行,導師複問:“當有紺色之山,汝見未耶?。太子答言:“我已見之。”導師語言:“是紺琉璃山。”轉更前進,複問太子:“此中應有黃色之山,汝為見未?”太子言見。導師語之:“此是金山。”

到金山下,坐金沙上。導師言曰:“我今羸劣,命必不濟。示方麵巳,進止道路,汝從是去。前當有城,其城極妙,七寶雜廁。汝到城門,城門若閉,其城門邊,有金鋼杵。汝便取杵,以撞其門,城中當有五百天女,各齎寶珠,來用奉汝。更有一女,最特尊勝,所持寶珠,而有紺色,名旃陀摩尼。此如意珠,得便堅持,勿令失脫。其餘與者,亦可取之。攝錄諸根,勿複與語。我今轉極,餘命少少。若命終後,念識我恩,對我發哀,埋此沙中。”導師語竟,氣絕命終。對之悲慟,為之葬埋,隨其所教,前進而去。到七寶城,城門堅閉。見金剛杵,在其門邊。如語取杵,以撞其門,城門便開。五百天女,各持寶珠,來奉太子。最前一女,手所持珠,如語紺色。隨次第攝取,裹在衣角,便旋還未。

前太子別後,波婆伽梨複語眾人:“行來不易,但當多取。”眾人貪寶,取之過度。太子還到,其船已滿,放船還未,船便沉沒。諸賈人輩,乍沉乍浮。太子已有如意珠,故身不沒溺。波婆伽梨遙喚太子:“當見救濟,勿便捐棄!”太子聞語,即牽共浮,力勵相挽,便到出海。

出海之後,弟語兄言:“我曹兄弟,辭父母來,入於大海,望不空歸,際遇不諧,喪失財寶。單身空到,甚可恥也。”迦良那伽梨天性忠直,即語弟言:“我故得寶。”弟語品言:“當用見示。”即解衣裹,以珠示之。弟得見珠,因而懷情:“念我父王,恩慈不普,偏愛我兄,我不在意。今我二人,俱來入海,兄得異寶,我獨空歸。從是已後,當賤遇我,我當雲何?”因其臥寐,陰殺其兄,取其珠寶,歸與父王言,其兄沒海,於是乃當異愛念我。作是念已,密自懷計,語其兄言:“人村漸近,我曹兄弟,不應俱眠,宜更坐守,護持寶珠。”

兄即然之,常共更守。波婆伽梨次應休眠,臥地經時,極過常度。然後乃起,兄複次臥。由坐久故,睡寐極著。波婆伽梨起入林中。林中有樹,其刺極利。即取兩枚,各長尺五,持來兄邊。兄眠甚重,一乎捉刺,當其眼宕,刺令沒刺,收寶而去。太子苦痛,高聲急喚:“波婆伽梨!波婆伽梨!此中有賦!”喚經數返,無有應者。爾時樹神語太子言:“波婆伽梨是汝之賊。刺汝眼竟,持汝珠去。”

於是太子宛轉辛苦,匍匐而行,漸小前進,到梨師跋陀國,至於澤宕,值五百頭牛,來到其邊。有一牛王,見於太子,憐敬兼懷,出舌舐之。餘牛悉集,愕住共視。時牧牛人,來前試看。乃睹太子臥在於地,見其眼中,有是長刺,觀其形相,又知非凡。即為拔刺,將至住處,常以酥乳,著其瘡中,飲食供給,隨其贍養。複經數時,眼瘡漸差。主人承事,未曾懈廢。

爾時太子,問牧牛人:“汝居此中,有何基業?”牧牛人答:“我在此中,無有基業,唯仰乳酪,賣用自濟。”太子自念:“我遭國厄,勞煩主人,恒供養我。今者瘡差,小能行來,當更方宜,求易處所。”念是事已,因語主人:“爾所時節,共相勞煩,感念主人,恩難酬報。我欲前行,到於城中,展轉行乞,以自供活。”

時牧牛舍主,聞太子言,懼其舍內妻子奴婢,有餘厭辭,聞太子耳,若其不爾,何緣乃辭。作是念已,先問舍內:“汝曹有何不稱之事,而令貴客,辭欲索去?”舍內皆言:“我曹於此,如兄如弟。不知何緣,欲相舍去?”於時舍主語太子言:“我相承侍,未有不稱,不可舍我轉行餘乞。”於時太子,聞舍主語,見其殷勤,恒護其意,且小停住。複經數時,便語主人:“汝供待我,隨時無乏。家內一切,接我隆厚。但我意中自欲轉行,到前城中。望遣一人,將我共往。”時牧牛人,見其殷勤,恐違其意,令其心愁,躬自將護,共至城中。已到彼城,共別當還。太子語言:“汝哀我者,買索一琴,與我自娛。”時牧牛人,尋買琴與,共相辭謝,於時別去。

爾時太子,素多伎能,歌頌文辭,極善巧妙,即於陌宕,激聲歌頌,彈琴以和,音甚清雅。城中人民聞其音者,皆樂聽觀,無有厭足。各持飲食,競來與之。時城中有五百乞兒,皆來依附,賴其飽食。

梨師跋王有一園監,力王監守果果:此處指芒果。之園。有熟者,鸚鵡來食。手力不周,不能驚遮。於時園監,簷與王。其中好,鸚鵡啄壞。王見瞋恚,欲加刑罰。園監惶怖,向王自陳:“家乏人力,故使爾耳。唯見寬恕,原恕刑罰。當索守人,更不令爾。”三便恕置,不問其罪。園監得脫,行求索人,見迦良那伽梨丐於道邊。觀其形相,似是忠人,即語之曰:“汝能為我看守園不?汝若能者,當供所乏。”太子答言:“我眼無見,雲何看守?”園監語言:“汝苟欲看,雖複無眼,當作方便。多作細繩,係諸樹端,以諸鈴物,連係相著,展轉相牽。汝捉一頭,若聞有聲,汝便頓繩。鸚鵡驚怖,無緣得住。”太子聞語,而答之言:“若有此事,我能為之。”共相可竟,即往為守。

時波婆伽梨,到父王國。王怪獨來,即問消息。波婆伽梨而語王言:“我曹不遇,船重沉沒。迦良那伽梨並諸賈人,合諸珍寶,盡沒大海。我力勵浮,趣得全濟。”王及夫人,聞是語已,悶絕良久,無所覺識。以水灑麵,困乃還穌。宮內外諸王臣民聞此事者,莫不悲悼,王及夫人語波婆伽梨:“迦梨太子沒海,汝何以來?何不並就死大海中?”合土人民,無不痛惜,朝夕哭戀,如喪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