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滕洋
我有一件很難啟齒的事情,怎麼說呢?我的女朋友——韓左左,不見了。
我在大一新生報到的那天認識了韓左左。她站在男生宿舍樓前為每一個前來領住宿證的男生蓋章。我把手裏亂七八糟的表格全都遞給她,她從裏麵抽出一張,蓋一個懶洋洋的戳,然後還給我。我拖著兩箱行李走進男生宿舍樓,宿管向我要住宿證,我才察覺剛才那個懶洋洋的姑娘忘記給我發住宿證了。我又跑出去找韓左左要住宿證,她瞪著跟燈泡一樣亮閃閃的近視大眼睛看了我足有三分鍾,也沒有記起剛才給我蓋過章。我跟她解釋,我確實是交了九百塊的住宿費,不可能騙她的。她還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我看見她隱形眼鏡的藍色輪廓,心想這一千塊錢是在這個糊塗健忘的姑娘手裏打了水漂了。
“我們為什麼不核對一下所有交過的表格呢?”韓左左在瞪了我快一刻鍾的時候在我憤怒的臉上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靈感。
韓左左搬出了一隻大紙箱,我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最上麵的我的表格。韓左左也沒有表現得特別不好意思,她拿起我的表格看了一眼,對我的一寸黑白免冠照片做了一番評論,然後把空白的住宿證蓋了章遞給我:“那邊有膠水,把你的照片貼上就行了。”我是不是還得為終於能進到男生宿舍樓的大門感謝她韓左左呢?
大學二年級,韓左左還是那個暈暈乎乎的姑娘,常常帶著不同的男朋友穿梭於學校的角角落落。有時在我朋友的朋友的聚會上碰到韓左左的前或現男朋友,他們會偶然說起韓左左是個好姑娘,但是她實在是太奇怪了,總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遊戲和想法讓她的這些男朋友哭笑不得。
我大學三年級的時候,韓左左優哉遊哉地要畢業了。某天,韓左左把我叫出來,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頭皮一陣發麻,戰戰兢兢地說了實話:沒有。韓左左遞給我一個粉紅色印著桃心的信封。後來韓左左畢業了,我和粉紅色信封的主人張怡菲成了又一對校園情侶。張怡菲很漂亮,卻不是我喜歡的那種漂亮。我認為她是個傻姑娘,除了長相嬌豔認識名牌之外什麼都不會。但我還是接受了她,我有點擔心這個傻姑娘被人騙。
我在學校的70周年慶典上又碰見了韓左左,她還是老樣子,既沒有變得更世故,也沒有變得更聰明。她大聲問我和張怡菲怎樣了,我告訴她我們分手了,我還是一個人。韓左左又問我畢業以後準備幹什麼,我說還沒想好。後來,在韓左左的提議下我就和她一起開了間小店賣衣服,憑著韓左左獨特的眼光,我們確實賠了不少,勉強維持店麵沒有被房主收回。
再後來我發現韓左左無意間買回來放在衣服上當佩飾的小首飾總是被人注意,於是我建議我們轉行賣首飾。不到一個月,我們就小賺了一筆,在成功的喜悅的刺激下我和韓左左戀愛了。
後麵的兩年,我體會到韓左左以前男朋友口中的“好姑娘”是什麼意思,韓左左確實是個好姑娘:她很善良,堅決不會以顧客提出的低價出售她最新挑回來的首飾,但最後卻經常找錯錢算錯賬,以一個更低的價格把東西賣給顧客;她很體貼,持之以恒地早起做早飯,雖然她時常錯把鹽當成糖放進牛奶裏,後來,我習慣了喝鹹牛奶,並樂此不疲;她很有趣,常講一些諸如“有一天小火柴覺得頭癢撓頭,結果把自己點著了”的大冷笑話給我,然後自己笑上一整天……
但這樣一個好姑娘,卻在我們相愛三年又27天的那個早晨不見了。
我打電話給韓左左的媽媽:“阿姨,韓左左有沒有回家?”
“你又玩什麼,誰是你阿姨?”韓左左的媽媽生氣地摔了我的電話。
看來除了韓左左沒有回家之外,韓左左的媽媽還是沒有接受我作為她女兒男朋友的事實。那她去了哪裏呢?我每天看店的時候,希望她在家裏。每天回家的時候,又想她是不是去了店裏。
但是,事情過去了一個禮拜之後,我明白,這不是玩笑,韓左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姑娘:她每次跟我吵架不理我都堅持不到兩天半,她會心癢難耐地逗我跟她說話,隻要給她個台階,她就眼淚汪汪地說自己錯了,然後我們就若無其事地和好如初。這次,已經整整一個禮拜了,韓左左都沒有一點消息給我,看來她是真的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