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啊,你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剛從歐洲回來。”
“那挺不錯的。”
“你怎麼樣呢?”張怡菲反問我,我知道她隻是客氣。
“就是那個樣子,開了個小店賣首飾,有空過來看看,我便宜賣給你。”
“好的,我哪天過去看看。”張怡菲很客氣。
我說了再見,掛了電話。
我一個人在街上閑逛。這條偏僻的街上沒有什麼人,我們當初也常常在這裏散步,韓左左會突然跳到馬路中間張開雙臂,假裝被迎麵駛來的車撞死狀大聲說“我們殉情吧”,現在沒人再跟我玩這樣的遊戲。失蹤的不隻是韓左左,失蹤的還有那種叫做愛情的東西。我要逐漸忘記韓左左。
如果不是那天張怡菲突然造訪,我想我會安心過完我的人生。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下午,店裏沒什麼客人,我百無聊賴地想著把最後一批首飾賣完,就把店盤了去做另啲。這時,店門開了,珠光寶氣的張怡菲出現在我的店裏。
我愣了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不歡迎嗎?是你邀請我來的呀。”
“不是不是,隻是沒有想到你會來這種不起眼兒的小店。”
“我在附近逛街,下雨了,我又沒開車,想起你在這附近,就來看看,順便避避雨。”張怡菲漫不經心地看著店裏的首飾,拿起一樣又放下一樣。
她拿起一件首飾:“這個多少錢?”
我看了一眼,是韓左左的廉價指環,本來不準備出售,所以沒有標價。
“這個你喜歡就送給你,難得你看上我這裏的東西。”
張怡菲被我的話刺得臉紅了一下:“我知道你還對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就不能忘了呢?”
我不想說話,我隻想趕她走。
張怡菲看著我,突然艱難地開口:“你們的事情我聽說了。他出車禍了,我很難過,那時我在歐洲,聽見這個消息就哭了。雖然當初他沒有什麼錢,但他是個好人。我知道他其實根本不喜歡我,覺得我沒內涵又貪慕虛榮,但是他對我很好,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我幾乎要瘋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左左,當初是我不對,我知道你喜歡他,還要你把我介紹給他,我知道隻要我先提出來,你就不能告訴他你喜歡他了……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住口!”我一巴掌扇在張怡菲的臉上。
張怡菲把那個戒指放在桌子上走了。這是我挑的,現在,沒有意義了,沒有人來為我戴上它了。
有些事情,你永遠都忘不了,哪怕你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你也忘不了;王義坦來報到的那個下午,我就覺得這個人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所以才讓他來來回回跑了幾趟;我頻繁地換男朋友,是想引起王義坦的注意;在我準備跟王義坦表白的時候,張怡菲求我轉交給王義坦一封我當然知道內容是什麼的信,當初我那麼傻,認為自己快畢業了,而張怡菲和王義坦同級又比我漂亮,他們才最合適;我知道張怡菲和王義坦分手後,特地回學校參加70年校慶,“偶遇”王義坦,我知道他還沒有決定自己的去向,就偷偷辭掉工作和他一起開小店……我們有過那麼快樂的三年,這一切最後讓我自己親手毀了:我是那麼沒譜的一個人,我喜歡鬧,和他開沒深沒淺的玩笑,我怎麼知道當我第一百零一次站在馬路中間喊“我們殉情吧”的時候,會真的有一輛車衝過來呢?我又怎麼知道他衝過來推我的時候,會真的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倒下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呢?
我一直不敢相信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麼過,光是聽起來就那麼地讓人絕望。最後,我想到了唯一的辦法:如果我變成了他,那麼不見的就是韓左左了,那麼我就不會那麼絕望了。我穿他的衣服,用他的名字,抽他的煙,去他家裏看他媽媽……我幾乎小心翼翼地騙過了自己,可是自以為是的張怡菲卻把這一切給毀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韓左左,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