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忘了，螻蟻怎麼能動得了大樹。
沈驚瀾覺得手背上濕漉漉一片，驚覺母親又哭了，心裏忽然舍不得，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娶個女人。最差不過，以死遁出沈家，隻是那樣走得太早，她隻怕是沒有照顧好母親的能力。
林姨哭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收拾東西，“瀾兒，咱們逃走，不在這裏遭罪了！天行少爺逃得出去，咱們也行！”
沈驚瀾看她抖著手疊衣服，心裏安定下來，翹起嘴角，“算了，娶就娶吧，本‘少爺’本來打定孤老終身，有一個人陪伴也不錯。天行被人追了十多天才逃走，我的功夫並不如他，再帶著您，逃走不如留下來，先生講，置之死地而後生！”
“真的，可以嗎？”林姨紅著眼睛看她許久。驚瀾平靜的臉色沒有半分惶恐，林姨略略放心，這孩子就是她的天，說了什麼她都會信的。
驚瀾看著她收起包袱又開始翻騰櫃子，疑惑道：“您找什麼？”
林姨一聽她問又抹眼淚，“怕是要出遠門了吧，你這貼身的東西，需得多準備些。走到哪裏都不能大意。”
“孩兒省得。”沈驚瀾不自覺摸摸衣服裏麵仿佛是自己第二層皮膚的裹胸，除了沐浴從來不摘下來的東西，仿佛鎧甲一般能給她安全感。
已經十六年了，今日的事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說出真相的可能，欺瞞家主在族規裏是死刑。出生時候的錯誤沒有糾正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起碼也要瞞到母親終老。
從第二天開始，沈驚瀾再也不能像做透明人時那樣隨便出府去山坳裏的秘密小窩去練劍了。
她離一個家族繼承人的要求太遙遠，沈老太爺親自點名讓她每天跟著自己八小時。真真切切的，驚瀾除了字兒寫的不錯，琴棋書畫一竅不通。
“怎麼學會的寫字兒？”沈老太爺有些生氣，好歹說也是長房的兒子，族長忘記了，其他人也不該如此輕慢。
“小時候有人給了幾本蒙學的書……”驚瀾恭恭敬敬回話，沒有人告訴她族裏有自己的學校，也沒人招呼她去上。大概是四歲的時候有人丟了幾本字帖給他，自此就再也沒人管。
母親林雁以前是伺候書墨的丫頭，比尋常粗使懂了許多。不過，也僅指懂得督促他寫字這一項，其餘就沒得講了。至於功夫，是在麗水城裏所有少年練武的地方一起學的，那裏不計較誰家的人，隻要未滿二十歲都能在裏麵學習。
未來可能接任族長的沈家長房二少爺除了認識字竟沒讀過幾本書，沈老太爺憤怒地把家裏負責的仆人叫來，一個個責罵一通，得到的結果不過是互相推卸責任。
老爹都能忘了自己有個兒子，其他人責任再重，又能怎麼樣？
沈驚瀾跟在老太爺後麵看那一張張嘴臉，忍不住一聲冷笑，薄唇瀲灩，眸光如水。
老爺子一愣，怒上加怒，好好地男兒沒有半分氣概，這一笑越發的像個丫頭，男人有那麼笑的嗎？
（第二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