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關於未來五十年幸福人生的構想,在安之眼前當場崩潰。
“後來忍不住就想,既然我不是葉榮中和彭皆莉的女兒,那麼我親生的父母是誰?總不可能是你們路邊揀來的吧,我努力回想一些蛛絲馬跡,再聯想到每一年你都要我陪你回去給姨媽掃墓,而年紀輕輕就過身的姨媽,剛好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
雖然母親從不在她麵前提起彭皆梅的過去,但每次回中山,大舅父卻總忍不住在她們母女麵前感歎,二妹是遇人不淑才至如此早逝,她也就不難從他口中套出那不淑之人來。
由是,她忽然很想看一看,自己的親生父親長什麼樣子。
上到飛程的網站,發現旗下公司正在招人,便順手投了一份簡曆過去。
彭皆莉半響不作聲,最後輕歎,“你這丫頭,就算你猜到了,也隻是單方麵的推測,你沒辦法求證,所以就設法使司寇和我相見,讓我誤會他是你的男朋友,想通過這種方法來試探我,是不是這樣?”
心事被不失毫厘地說中,安之臉色窘紅,既後悔自己的鹵莽,又驚覺原先太過低估這位平日表現隨和無害的主婦,她囁嚅著,“對不起,媽,我不是存心讓你不開心,隻是想了解真相。”之所以這樣迂回曲折,無非不想破壞母女間的原有和諧。
既然有些事彭皆莉不希望她知道,她不介意在母親麵前裝聾作啞一輩子。
葉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所謂知女莫若母,她把女兒養得這般大,就連女兒身上哪些地方長著幾不可見的小痣,她這個做媽的都一清二楚,安之那些玲瓏小心竅,又怎躲得過她閱盡世情的眼睛。
“司寇真的不是你男朋友?”葉母問。
安之搖頭,“你不用擔心,他不是。”
“這個我倒不擔心。”葉母看她一眼,“你喜歡的是不是你的老板?”
“媽。”安之叫,有種兒時被脫光了衣裳卻無處可藏的懊惱感。
葉母不悅,“我是你媽,你有什麼好隱瞞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
“就你那種不喜歡和男孩子來往的性格還能認識幾個有錢人?一出手就送你幾千塊彩票,不是司寇那樣的富家子弟最大的可能就隻有你老板,更何況前段時間你晚上總是關在房裏打電話,問你就推說是公事,最近卻變得垂頭喪氣,每天下班回來無精打采,你還真把媽當瞎子了?我隻不過是不說你而已。”
安之泄氣,她還以為自己把情緒掩藏得很好,卻原來隻是自欺欺人。
“女兒。”葉母輕喚,麵容難得地嚴肅,“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不準你有什麼與億萬富豪老爸相認的念頭,你聽著,如果你貪慕榮華去認那個人,以後就再不要回來這個家,我也再不是你媽媽。”
安之呆在當場,而彭皆莉似也自覺口氣太過嚴厲,微微別開頭,“那男人對不起梅姐。”
她蹲下去,伏在母親膝上,輕輕說道,“媽,你放心,我就算到八十歲,也是你女兒。”
葉母撫著她的發頂,目光異樣憐惜,“安之,媽不求你這輩子大富大貴,隻希望你平平安安,錢財那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隻要你活得開開心心,媽就很滿足了。”
“我知道了……媽,爸爸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他了。”
“大概元旦左右吧。”
“他這次回來你不如再勸勸他,讓他還是調回辦公室吧,我已經畢業工作,他不用再那麼辛苦跑船了。”從安之出生以來葉榮中就和她們兩母女聚少離多,一年裏才見一到兩次麵,每次回來他最多隻能在家待一個月左右,然後就又要出海。
葉母笑了笑,“你爸閑不住,你不讓他往外跑他會渾身不自在。”
想想父親確如母親所言,安之唉地一聲,一時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