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家窮,父母早逝,打了四十年的光棍才娶到一個寡婦。寡婦很爭氣,進門一年就給二爺生了一個兒子東子。
二爺樂的跟個啥子似的,抱著小東子就用他那胡子拉碴的嘴巴東一下西一下的啄個沒完。
但這種快樂隻季節性的維持了半年,半年後二爺開始愁眉不展了。
寡婦本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生完東子後更是風一吹就得趕緊抱著樹幹,奶水勉強撐到東子滿周歲,兩個奶子忽的一下就變成了兩塊風幹的肉皮,癟癟的愣是擠不出半滴奶水。
那是六一年,中國剛熬過大饑荒,加之又是與外界不通的大山窩,村裏人每天能填飽肚子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會有餘力去購買嬰兒奶粉?於是二爺便每天在山腳下轉悠,弄些麻雀野兔之類的和著青菜用瓦罐燉了,再用趕擀麵杖搗成糊子,一口一口的喂給東子。
小家夥的肚子問題解決了,但營養卻沒能跟上,一歲的男娃子,哭起來聲音還是隻有小貓那麼大,更可怕的是剛出生時那兩隻算盤珠兒樣黝黑發亮的眼睛突然變的跟年愈古稀的老人的眼睛一樣,渾濁而毫無光澤。
寡婦每天用小勺子給東子喂菜肉糊糊,喂著喂著那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瓦罐上,吧嗒吧嗒的生響,也砸在了二爺的心坎上。
二爺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眼睛直愣愣地瞅著村外白霧縈繞的大山,臉上漂浮著一抹孩童般的迷惘。
第二天中午,二爺腰裏別著一把砍柴刀,肩上套著一條竹竿粗的麻繩,手裏握著一根自製的剛叉,咕咚咕咚的灌了半瓶燒酒,用力的親了親東子的小臉,抬腳進了大山。
大山在那時還是一處未被人類開墾的荒山野林,山上長滿了齊腰深的篙草和參天的古樹,有很多珍奇的動物,但也危機四伏,單是那些冷不丁從篙草叢中竄出來的吐著紅信子的毒蛇,就能令人不寒而立。
二爺不怕,尤其是今天,他就是衝著這些毒蛇來的。
二爺家世代都是捕蛇能手,二十年前當二爺還是個毛頭小子時也曾把扳了牙齒的毒蛇拎在手上打著轉兒的當鞭子玩,可不知為什麼,有一天二爺突然砸了家中所有的捕蛇工具,宣布從此不再捕蛇,即便是在吃青草啃樹皮的年月,他也沒再動用過自己的一手絕活。
二十年後的今天,為了東子,為了得到那具有明目功效的蛇膽,二爺違背自己遵守了二十年的諾言。
還是剛到下午時分,山上卻已是霧蒙蒙一片,參天老林遮去了所有陽光,林子裏偶爾刮過一陣陰風,腳下的枯葉呼啦呼啦地打著旋兒望前飛,打著臉上,竟有些生痛。
二爺就站在這些枯葉上,胡子拉碴的臉上橫七豎八地布滿了血口子,那是與蛇搏鬥時樹枝劃傷的,撕下的半條袖筒裏裝著三個血淋淋的蛇膽,緊緊地綁在腰上,而在對麵四米開外的枯葉上,盤踞著一條花皮巨蛇,肥大的蛇頭下麵是一個盤起來有張八仙桌大的蛇身,憑經驗二爺知道這該是一條有一定年齡的蛇,而且極有可能就是蛇王。
一個蛇王的蛇膽功效絕對抵得上十條小蛇,這也是二爺為什麼會冒著生命危險和蛇王對抗的原因。
可奇怪的是蛇王好象絲毫沒有攻擊二爺的意思,隻是將腦袋支在身上,睜著滴溜溜的小眼睛瞅著二爺。
二爺吃不準蛇王的意圖,不敢輕舉妄動,可兩個多小時的人蛇對峙,讓二爺漸漸開始有點吃不消,握著鋼叉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畢竟是奔五十的人了,再不是當年的小夥子。
“蛇是個冷血動物,它最大的特點就是打持久戰,然後再趁你筋疲力盡時攻你個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