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個住在村裏的老人家幫著養山上的雞,李石氏的活計並不累,不過是有時間了便過來看看,可是,她是個勤快人,又是個精細的,因此,隻要家裏沒事,她便總會出城,李花兒想著總窩在家裏對她的身體不好,也就由著她娘每天跑,還借此讓他爹知道,她娘是多麼辛苦!
辛苦?
李石氏看著自己這兩個月手上變淡了許多的老繭,忍不住想樂,她當然知道女兒在折騰她爹,不過,女兒做得也不過份,她也就在一邊看著,再說,那孩子不是天天給他爹送飯嗎,又沒冷著餓著他爹不是。至於心疼,李石氏黯然,再心疼又如何,那個男人,她早看透了,你對他好,你未必和你親,但你哄得他高興,他是肯定和你親的。這樣的男人,也就這樣了吧。
裴之澤把一切看在眼裏,也沒覺得李花兒做得有錯,隻是,看著書桌上的家信,裴之澤皺緊了眉。
坐在書房想了一個下午,裴之澤歎息:“臨走前,總要把她安排好,才成啊!”世事無常,本以為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可如今,他,卻要與她分別了。
下定決心,裴之澤喚來書房外麵候著的小貴:“給縣衙遞個帖子,明兒我要拜訪縣尊。”
小貴從自家少主子手裏接過名帖,轉身出了書房。
第二日,裴之澤駕著牛車到了縣衙後堂,與縣尊見禮後,下人奉上了茶,裴之澤端著茶盞,喝一口茶,把茶盞放在一邊,“小侄在縣中受到叔父大人諸多關照,今日特來拜謝。”
知縣一笑:“二郎勿需多禮,本縣恩師與你家長輩乃故交,他老人家雖已故去,我們這些後輩卻不可忘了故舊之情。”
裴之澤雙手一拱:“令先師之事,小侄常聽家祖父提起,家祖父常歎天不假年,令英才先逝,國失棟梁亦。”
知縣黯然一歎,眼角微濕,失神了一會兒,又收回心神:“二郎今日來此,可有甚事?”
裴之澤站起身,衝知縣躬身一禮:“前日收到家信,家祖父身體有恙,今日,二郎既是來拜謝叔父平日照料這恩,亦是來拜別的。”
知縣微驚:“怎麼,你家祖父貴體有恙?”又抬手示意:“賢侄且安坐。”
裴之澤坐回椅子上,緊皺雙眉:“家父來信,言道祖父偶染風寒,然年事已高,卻怕有不忍言之事,……小侄已采買許多蜀地特有的藥材,即日便要起程。”長長呼出一口氣,裴之澤鬆開眉頭:“在上槐村時,李家兄妹於小侄有救命之恩,隻是,小侄這一走,卻是有些不放心他們,守道賢弟稟性忠厚,三娘子性聰慧,皆是深得我心,可他們到底都尚年幼,石伯母體弱有病,李伯父……咳,小侄實在有些不放心。”
知縣看一眼殷殷看著他的裴家子,失笑,這狡猾的小子,怪道又是送禮,又是拜謝又是拜別的,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
“李家三娘子,我夫婦二人皆喜其嫻雅寧靜的性子,早有收為義女的打算,賢侄莫若見禮後再啟程如何?”
裴之澤笑意滿滿,一口應道:“小侄便將啟程的日子再往後推兩日。”
從縣衙出來,裴之澤回了裴宅,知縣找到自家夫人。
“娘子,若那石娘子無意反對,這兩日便把收養義女的事兒辦了吧。”
王孺人一怔,放下手上的經卷,“老爺,怎的突然說起此事?”
知縣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發笑:“想我陳標也是年近知天命之人,卻是第一次遇到要應別人請求收養義女之事,那裴家的二公子,臨走了,還惦記著自己的玩伴,卻是要給她找一個靠山。”
王孺人眉尖微動:“怎麼?”
知縣笑著,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他說將啟程的日子往後推兩日,咱們,就這兩日把事辦了吧。”
王孺人垂眼思索半晌:“我怎麼瞧著這不像對恩人的作派?”
知縣大笑,“裴家二公子,對那小娘子,卻是君子之思。”
王孺人驚訝地看著大失平日素淡作為的自家夫君:“你以前仿佛提到過,隻是,那孩子還不到十五歲吧?三娘子也才幾歲,這,這……”
知縣搖著頭:“這二人,卻不可以常理度之,若非李其海,我們早認了義女,如今,不過裴家子不過是瑞在後麵推了我們一把而已,你既喜石氏的作派,又愛三娘子的品性,又是裴家子相托,那就認了吧。”
王孺人嗔怪地看一眼丈夫:“這突然一下要認親,卻還需和蕙蘭妹子商討一番,另外,還要往縣中各鄉紳家送帖子……多少事兒,你卻不多給我一些時間。”說著,急急喚了人去請李石氏,回頭又道:“時間太緊,若不然,我還能辦得更熱鬧一些。”
知縣拈著胡須:“我記得這一兩月你不是一直在惦量要請些什麼人來?我仿佛看到你連請人的帖子都早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