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方晉雲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這樣慌張的神情，張口結舌，驚惶又無措。
寫意的事情本來有很多解決方法。我一直試著說服自己：方晉雲非要讓我娶寫意，隻是因為他溫柔善良一心為寫意的聲名考慮，隻是因為他受禮教束縛堅持要樹立他的賢夫形象。
我夜不歸宿他毫不在意，我跟顏非關係別扭他視而不見，他早知道寫意撒謊卻幫他遮掩。這背後的原因我一直不去想……
我心裏明白得很，卻非要自欺欺人，跟他扮演夫妻相敬如賓，做出琴瑟相和的姿態來蒙蔽自己。
……沒有感情，所以不在意多一個人來分享。相反，這對他而言，倒像是解放。
方晉雲畢竟還是不擅長騙人，嘴唇顫抖著，想不出合適的話來說。我也不想聽他講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來粉飾，彎下腰在他麵前輕輕說：
“你閉嘴。”
我聲音並不大，甚至沒一點兒怒意。方晉雲卻白了臉，驚詫地望著我，彷佛不認識我似的。
他從來沒這樣長久地注視過我。我冷著臉跟他對視，眼見他臉色漸漸灰暗，低下頭不再言語，肩膀也塌下去，像是絕望極了。
我看著他顫抖的睫毛，心想：我從來都弄不明白你的心思。每次我覺得逐漸靠近你的時候你就把我推得更遠。你到底是想把我推到哪裏去？
你們都有底線，你們都有原則，最後讓步的人總是我。這不關身份和地位，隻看誰付出的真心多。有的人步步為營攻城略地，還能清醒地堅守自己的陣地，他們當然會勝利；有的人明知身邊處處是陷阱，還要義無反顧地往裏踏，那她就活該受懲罰。
在感情上我永遠都是失敗者。
方晉雲的眼淚一滴滴砸到地上。
我一直看著他哭。站在他跟前，慢慢說：“對，我喜歡上寫意了，都在你意料中，這下你高興了？”
我抓住他的肩，附在他耳邊咬牙道：“就算我喜歡他，你也別妄想我會放過你。”
“——不管你有多不情願，你此生都隻能待在我身邊！”
方晉雲轉過頭來愕然地望著我，淚如雨下。他抿著嘴角，倔強地忍住哭聲，眼裏滿是驚懼，可憐楚楚。
我捧起他的臉，一口咬住他嘴唇。
方晉雲痛得一顫，哽咽出聲。
不知道是誰的眼淚，流進貼合的唇齒之間，這麼苦……
方晉雲手指微微顫抖，輕輕握住我的手腕。不是阻擋，是他一貫的迎合：姿態順從，不關真心。
我渾身發冷，一揮手臂甩開他的手：“出去！”
我真的是身心俱疲了……
不管是管公司還是治縣，隻要肯動腦筋付出努力用心去做，就一定能克服困難取得成效，可是感情要怎麼經營？心不好揣測，愛難以捉摸，這不是列好計劃埋頭苦幹就能改變的。一涉及感情，我就連連敗退。以前喜歡過兩個人，第一個如火如荼直到大學畢業，為去留問題僵持不下，最終分道揚鑣各回各家。工作時認識一個，約好要一起奮鬥，各自靠近目標，心卻背道而馳，誰都不願意妥協，最後還是黯然收場。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別人說我骨頭太硬不懂得妥協……究竟該退讓到什麼地步呢？沒有尊嚴失去自我，非要這樣才能圓滿？
方晉雲守住了自己的原則，卻還哭得那麼傷心。我也有些動搖，不知道究竟是我比較悲慘還是他更可憐……
我們之間這麼糾結，到底是誰的錯？
八十四
我靠在床上發呆，想著方晉雲到梧州後的種種事情。從一開始，他對我就隻有尊敬，別人的夫侍都稱“主子”，他一直尊我為“大人”。
我費盡心思，隻能換來禮尚往來的更多溫柔，卻不能觸動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