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第二日天色放晴，道路泥濘難行。我們在路邊等了半晌，既不見家丁過來接應，也不見夏青回來找人。在山洞裏窩了一宿，我腰酸背痛，昨天摔到的手腳也後知後覺地疼起來。等得饑腸轆轆，實在耐不住了，我煩躁道：“夏青這家夥，一定沒發現我們掉隊了。我們在這兒苦等，說不定她正心安理得地大吃大喝好不快活呢。”
金釗笑了笑，說：“夏姑娘心性豁達。”
“豁達什麼，天天算計我的荷包。你也不要對她太好，老送她禮物什麼的，她又不記得回報。”
“怕是等不到她們來接應了。”金釗走到前麵路口看了看，回來說，“這樣捱下去也不是辦法。隻是……隻剩一匹馬，賢妹不介意的話，不妨與我同乘。”
我連連擺手強烈表示我一點兒也不介意簡直是求之不得。金釗拉我上馬，等我坐好了，她半轉過頭來，說：“委屈你。”
“我有什麼委屈？”我摸摸身下的馬，憐惜道：“倒是可憐了你。”
金釗笑了一聲，一抖韁繩，驅馬疾行。道路雖然坎坷濕滑，但金釗騎術精湛，步調平穩。我坐在她身後，心想：有這麼個姐姐真不錯啊，她可比大皇女要溫柔細心得多。
等看到縣衙大門時天色已經暗沉，我站在大門外看著府內燈火通明，不禁淚濕衣襟。
金釗見我扶住馬鞍勉強站著，深情款款地仰望大門上的燈籠，眼中淚花閃動，關切地問道：“傷得這麼重？”
“沒，隻是膝蓋有點兒疼。”我拽著韁繩，手指發抖、聲音顫顫地說，“主要是……好餓……”
門房進去叫人迎接，過了一會兒寫意出來了，上前來行了一禮，欣喜道：“主子回來了？”一邊伸手扶我。他自己都大病初愈，體力不濟，我揮手道：“算了，我自己走吧。”又跟金釗道謝，寫意這才注意到她，紅了臉，慌張地施禮。金釗抿嘴一笑，抱拳跟我告別，眼裏滿是促狹。
我進了府，見正房的燈滅著。往常這個時間，方晉雲一般都會點亮蠟燭的。我左右張望了一番，問寫意：“方良君呢？”
他被我握住手腕拖著走，一直難為情地低著頭：“良君今早去庵裏請願了，估計要宿幾日才回。采文陪著去的。我身體不大好所以沒去。”
我托起他下巴認真看了一會兒，說：“還行，氣色已經好多了。”
寫意麵上飛紅，趕緊躲開了，跑去廚房給我拿糕點。
我接過來先把盤子抱在懷裏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啊，好餓……”
我兩手並用地往嘴裏塞糕點，一邊含糊不清地對寫意倒苦水：“餓死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沒吃東西，胃都萎縮了——不對，全身都縮水了。”我把手伸到他麵前，“你摸摸看，我是不是變小了？你摸摸……”
寫意笑著在我指尖上摸了一下，點點頭。
“是吧？手指都冰涼，餓到低血糖。”我一邊急衝衝地說，蓮花酥幹巴巴的粉末從嘴角噴出來。灌了一大杯茶水，又去抓蟹殼黃，嘴巴撐得合不攏。寫意倚在桌邊端詳我。我已經這幅吃相了，他還看得很入神，眼神柔軟溫存。
寫意看了會兒，突然問：“衣服怎麼了？”他打量了一遍，驚訝道，“怎麼還破了？”
我低頭一瞧，衣衫散亂，身上全是塵土，長袍下擺上還有兩個窟窿：“不小心摔了一跤。”
寫意幫我脫了外套，仔細地收好，放到一邊。我踢了靴子擁著被子盤腿坐到床上，看他走來走去地忙碌，準備我明天要穿的衣服。屋裏沒生爐子，涼颼颼的，我縮了一下肩膀便聽到肩頭嗤嗤作響，扭頭一看，中衣的肩縫不知什麼時候掙裂了。寫意瞧見，覺得很好笑似的，彎著嘴角過來幫我脫掉。他手指碰到我脖頸，指尖冰冷，驚得我倒抽一口涼氣，往後一躲。寫意愣了一愣，笑意更深，竟然把手探過來，滿臉無辜的直朝我懷裏伸，作勢要幫我脫衣服。我握住他的胳膊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寫意不依不饒，居然敢掙脫了，反手握住我手腕，我被他冰得渾身一激靈，一把將他拖到床上，凶狠道：“你好大的膽子！”
寫意跌進我懷裏，表情慌張。我把他拉到麵前，瞪了他一會兒，歪著嘴角露出個猙獰的笑：“看我怎麼罰你！”
九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