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我和劉珂正在大門口說話,見一匹小馬嘚嘚跑過來了。夏青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大幅度揮舞,扯著嗓門喊:“主子我回來啦!”
劉珂咂咂嘴,十分羨慕似的,感慨道:“夏姑娘總這麼生龍活虎。”
“主子,”夏青從馬背上卸下幾個鼓鼓囊囊的袋子,眉飛色舞地說,“楊行送的。那天突遇大雨,我便與朱捷她們一同返回去了。左等右等見不著你。你先回來了?”
我點點頭說:“嗯。你在楊行那兒住了兩天,玩得可好?”
“當然好哇!楊行姐雖然品味獨特,人還是很慷慨的,招待得很熱情啊。”她馬上又低眉順眼,擺出一幅惋惜的樣子,說,“可惜主子不在。你冒雨回來,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夏青失職,沒陪在主子左右……”
我拍了一下她肩膀,甚至還幫她理了理鬢角散亂的頭發,和顏悅色地說:“用不著。你玩兒得盡興就好。”
夏青立刻眉開眼笑,也沒多客套,抱著一大堆禮盒和土產急匆匆往後院去了。
周瑞已經調度了城管隊五十多人去城外清理道路。我請劉珂帶了兩隻護衛軍去支援,趕到的時候現場忙得熱火朝天,馬景桃正指揮著城管軍和自發參與的旅人就山挖土鋪墊道路。
乍一看做得還不錯,我跟劉珂沿著路邊走了一遭,都忍不住皺眉頭。這條路本來是黃土鋪就,晴天灰飛三尺高,雨天泥濺三丈遠,下過雪後更是坑坑窪窪高低不平。我拿棍子探了探,有些地方爛泥足有一尺深,難怪前後陷了這麼多車馬。這路盤山而建,墊黃土隻能解一時之困,等到中午氣溫升高山上的積雪消融一些,路麵必然又要積水,被車壓過兩遭就毀了。
周瑞說下陷的路麵足有六裏多長。現在路邊已經困了密密匝匝的商隊和行人,如果到今晚還弄不完,這些人就無處安置了。
我讓馬景桃帶五十人去山南麵撅些石板過來:“那邊我去過的,半坡有很多上好的石材,質地堅硬又非常平整……”
馬景桃還沒聽完就叫起來了:“妹子你逗我呢!挖石頭鋪路那得挖到哪年哪月啊?你不如拿個石碑往路中間一豎寫上‘此路不通’呢。”
“瞧你整的這豆腐渣工程!我不如把你豎路中間……”
劉珂打圓場說:“馬隊長有所不知,南坡都是頁岩,翹起來也不費什麼力氣。”
我想起一件事來,問周瑞:“這時節農戶都該賦閑在家了吧?她們既有力氣又熟悉地形,請來幫幫忙吧。”
周瑞命人回去取來秋季的稅簿,翻看著說:“附近方圓六裏範圍內有四個村鎮,欠稅的共有一百二十七戶,每戶出一人,約莫能集結節百餘人。”
“嗯。你去村裏召人,請個裏長隨行,安排她們去翹石板;馬景桃帶城管隊運送。”我跟劉珂商量說,“劉大人,護衛軍將士們就負責鋪路吧,請你部署一下,暫時先別動作,等我先去市場購置些鐵樺木來。”
我快馬加鞭趕回縣府,叫孫處帶了家丁陪同我去西市采購。順便交待孟君蓉支三百兩現銀,二兩一封,用紅紙各自包好。正在說話呢,夏青突然闖進屋裏,衝到我麵前問道:“主子,玉書怎麼不見了?”
“嗯?”
“玉書不見了!”夏青揪著我的衣袖焦急地說,“我問了下人,通通都說不知道,這可怎麼辦好?他會到哪兒去呢?”
我一邊披大氅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哦,想起來了。前兩日你沒有音訊,程玉書過來跟我要人。我也不知道你的去向,想著你是不是回京城去了……”
夏青失聲叫道:“主子你竟然叫他一個人回京城去了?!”
“不關我的事兒。”我連忙撇清,“你平日不都吵吵著想回京城嗎?突然消失了兩天,我難免就以為……”
夏青紅著眼睛瞪著我,嘴唇發抖:“主子你……”
九十八
中午路上的積水果然更多,高輪馬車也寸步難行了。孫處已經運來鐵樺木,馬景桃翹下的石板也陸續送過來。劉珂安排兵將把木材隔三尺擺一根,一一夯進泥水中,再在上麵鋪上石板。
最後一批石板運回來已經接近未時,馬景桃帶著村民加入劉珂的護衛軍一起鋪路。周瑞站在路邊揣著手瞧著。她大概是蹭落了樹上的雪,衣服都濕透了,頭發也叫樹枝刮得亂七八糟,臉色蒼白,嘴唇烏青。我走到她身邊驚訝地說:“你怎麼凍成這樣?”
周瑞彎腰行了一禮,哆嗦著小聲道:“……早上走得匆忙,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