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方晉雲正坐在我書案前，見我回來也不多言，隻抿嘴一笑，又低頭看書。我換鞋、喝茶、抱著熏爐驅蚊蟲，直到關窗放簾，他仍埋首書中，撐著下顎看得專心致誌。也不知道是什麼書那麼有趣。
畫扇侍立在他身後，我揮手讓他下去：“叫‘清秋院’不必掌燈，方良君今晚就宿在這邊了。”
畫扇小心關上門出去了。我走到方晉雲身後去看他手中的書，是本經書，我先前翻過的，甚是枯燥無趣。我伏在他肩上笑道：“我聽俗語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雲兒是被哪樣迷住了眼呢？”說著從他手中抽出書卷胡亂地翻看，“來，叫我瞧瞧，這書裏是不是寫了多情才子俊俏小姐的風流韻事？”
方晉雲被我奪了書，轉過身來無奈地笑：“俊俏小姐不就在眼前麼？”
我故作驚奇地問：“那公子怎麼不肯多看我一眼？我當我長得太醜驚擾了你，心裏好生過意不去！”
方晉雲和我嘻嘻笑笑地進了臥房。他服侍周到，伺候著我清洗脫衣，兩個人躺到床上。我摟著方晉雲的腰，閉著眼睛拍他脊背，含含糊糊地哼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唱了兩句，自己先嗤嗤笑起來，抱住方晉雲嗅著他身上的香味，愜意地長歎一口氣。
我折騰了一整天很是疲憊，剛閉上眼睛意識已經幾近混沌，朦朧間卻感覺方晉雲在吻我，柔軟的嘴唇輕觸脖頸，像一片片溫暖的羽毛輕柔地落下來，越發讓人昏昏欲睡。
“嗯？”我努力睜開眼，在枕頭上退開一些，問道：“做什麼？”
黑暗裏方晉雲的眼睛亮晶晶的，雙手靈巧地鑽進我褻衣中，十指在我腰側拂動，暗含了些力量，緩慢而堅定，撫得我腰肢癱軟。我抓住他的手腕，笑道：“不要幹壞事啊。”
他不應聲，臉湊到我頸邊抬頭親吻我下巴，又小口吮吸我頸間的皮膚。我耳朵轟然一熱，不由縮著肩膀躲避，啞聲低笑：“哎呀，好癢……”
方晉雲雙手得了自由，立即摟緊我。他衣衫已經盡數敞開，赤身與我貼合，黑暗中我隻覺得他肌膚柔滑，似是羊脂暖玉，溫潤豐盈，握在手間幾乎要捏出水來。方晉雲親著我肩膀，長腿擠進我雙腿間，壓著我一個翻身，竟伏在我身上了。我略微聳了一下肩想把他晃下去，方晉雲卻低下頭一口咬在我胸前，舌尖靈活地舔舐，間著用力的吸吮。我訝異之下倒抽一口氣，卻覺得吸進腹中的空氣都成了熾熱幹燥的顆粒，隻讓呼吸更加閉塞，逼著人張開嘴巴艱難地喘息。
體內的熱度蔓延開，燒到全身，方晉雲的唇舌成了這轟轟烈烈的炎熱裏唯一清涼的東西，我忍不住挺身相附，明知此舉飲鴆止渴隻會使身體更加酷熱，卻還是一次次難耐地扭動身體迎合他，隨他唇舌所到之處，抑製不住地低吟……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朦朧中醒過來，看到方晉雲正坐在床邊。屋裏漆黑，他穿著褻衣背對我坐著，領口鬆鬆的露出肩背。褻衣的純白色在黑夜裏暈開，像要渙散開的一團白光，襯得他身影如夢似幻，全然不像塵世間的凡人。我伸手攀著方晉雲肩膀想拉他回床上，他身上已經凍得冰涼，見我醒來便俯身過來親我，我扯開被子裹住他，他涼涼的手臂已經繞在我腰間了。我摩挲著方晉雲的脊背讓他暖和起來，他摟緊我的腰親吻我嘴唇，於是時間和空間又變得模糊，再度陷入意亂情迷的迷蒙之中……
第二天還得去宰相府謁衙。馬車顛簸著，我靠在車壁上努力減少震動的影響，懊惱地想：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方晉雲用的伎倆招數都是我在他身上用過的。現在被他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我也無話可說，隻扶著酸軟的腰肢暗自思忖，下回可要記著少對他玩些花樣。
隻是……我也有些困惑，我已經百般順從方晉雲了，他還是不很開心，甚至更加鬱鬱似的，隻埋頭看書習字、收拾行李，跟我幾乎無說可說。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難道說……
他知道我見過攬月公子了？
一百一十六
花樓裏屏風紗帳環繞的長廊之中，那個人恍若仙子降臨人間飄然行至我麵前，似嗔似笑地問我怎麼不認識他了。
我愕然回頭的一刹那，正與他戲謔的目光相撞，兩個人都愣了一愣。
我當然不認識他。他卻是肯定認識我的，並且識出了我臉上的驚訝和空白，立時斂了笑容，眯起眼睛。
我急急低頭，惶然轉動眼睛四下劃拉，口中沉穩道：“公子說笑了，我自然認得你。隻是，離別太久，即便有話也不知從何說起。想來，沉默總好過說錯。無言之間自有默契，何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