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從洗手間出來時,白色T恤上還有番茄湯的汙漬,他不滿地望著我,見我不覺抱歉地回望他,他隻好又斂了斂神色,一副大方的樣子,好啦好啦,看你一定是在生理期,不跟你計較啦。
在我正在搜尋第二樣可以往他臉上砸的東西的時候,桃亦到了。程柯如獲大赦,跑去開門,隻見桃亦穿著一件荷葉邊的綠色打底長裙,外套一件米色針織衫,頭發輕巧挽起,脖頸上,掛一條閃亮的白金項鏈,墜子是一滴水珠型的水鑽。
程柯愣了一愣,莫說他,連我都愣了一愣。桃亦是那樣的美,小小晶瑩梨形麵龐,素白的肌膚,使得那鏈子如星辰閃爍。
她手上提著一大堆的菜肴,她看到程柯,微微詫異了一番,繼而禮貌地問好。
她一定是誤會了,誤會這個看起來長得英俊瀟灑,其實裏麵都是敗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肇事賠罪的司機,是我的男朋友了。
她誤會不誤會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希望她誤會的對象,是我和深海。
可是她偏偏要命地說,你好,我是林尾的哥哥的女朋友。
不知怎的我的心裏微微一顫,總感覺,桃亦的這個自我介紹,是在向我示威。
她是要告訴我,我聽到的那些都是幻覺麼?是要告訴我,她才是深海的正牌女朋友,而我不過是個曾經的妹妹,永遠的妹妹罷了,永遠無法站在與之匹配的那條線上。
桃亦在廚房裏忙碌時,程柯湊過來對我說,你嫂子真漂亮。
是的,她著實是漂亮,這是我永遠無法否認的,可我還是忿忿地道,她不是我嫂子。
“啊?”程柯疑惑地皺了皺眉,“難道這麼漂亮的女生,你哥哥還不樂意喜歡?”
“許深海,不是我哥!”我丟過去一個白眼,然後用憂傷的聲音問他,“喂,你說,像桃亦這樣的女孩子,是不是男生都會喜歡?”
“不說都會……但你看她如此賢惠溫柔,起碼拒絕不了吧。”他望了眼廚房,然後道。
“那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是不夠喜歡,也會不忍心拒絕,不忍心傷害麼?”抓住這句話,我咄咄問道。
“應該是吧……”頭腦簡單的程柯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那我這樣的呢?”不知怎的,我竟然向程柯索要起了心靈慰藉。
“你嘛。就是反一下。”他狡黠地笑了起來,並聰明地閃身躲開了我朝他劈去的一掌。
我是反一下,也就是說,我這樣的女孩,站在桃亦身邊,即便是被喜歡,也是注定被傷害的那一個麼?
在桃亦第7天以賢惠溫柔嫂子的形象到我的小屋裏來給我做飯混亂我視線時,深海仍未再出現,我終於忍無可忍,告訴她說我的腳已經行走自如,足以攀簷走壁。其實下的就是逐客令。更該逐的是,那個人來瘋的好似跟我單方相見恨晚的唧唧歪歪話多的程柯。
我見到深海時,他正從虛擬法庭出來,穿一套正統的西裝,往日溫潤如玉的臉上掛著律師式的神情。
三十分鍾後,坐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屋裏,我用一杯溫熱的咖啡潑了這個我一向奉為信仰的男子一臉。
因為他,殘忍地要碾碎我剛堆砌起來的夢想,要紮破我剛膨脹起來的幸福。
他說,是的,那****說那樣的話,是怕你傷心,是安慰,是看你情緒不好的一時謊言。我愛的人是桃亦,也不可能與她分手,而你,一直隻是妹妹,妹妹而已。
我含著眼淚說,許深海,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我恨你一輩子!
我奪門而出,所有人望著失態的我。望著方才還笑盈盈地期待著的小女生現在跟個潑婦加怨婦似的衝出去。
我以為……我這三年的努力終究有了回應,我以為深埋在心底的暗戀種子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土壤與陽光,卻不知這土壤中有刺,陽光中有毒,全是幻象,幻象罷了!
我一個人遊走在C城的大街上。當初是為了深海而來這裏,而此刻呢,這個看起來引誘無比的城市,對我再無任何意義。
將手機關掉,一個人眼淚流給自己聽。
不知道遊蕩了多久,就在我要坐上地鐵,準備消磨掉這讓我想要一頭撞死的半天時,迎麵而來的程柯擋住了我。
他的麵上有笑容。他穿著黑色呢子大衣,因為他的外表,總是能吸引大把大把的女生回顧。可是,你若知道他是一隻並不沉默的老鷹時,麻雀們不會再崇拜他了。
“好巧。”
我閃身欲躲開,卻被他抓住了胳膊。我現在這般狼狽,何必被熟識的人看到後取笑?
“你看起來不太好。”他多嘴道,“你怎麼了。”
我惡狠狠地抬頭望著他,他識相地投降:“好好好,我不問,你要去哪,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