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靜了下來,而噬心的話落在沐千尋耳中,是從未有過的喧囂,腦袋嗡嗡作響。
她一直都能感覺到,噬心對宇文萱的感情並不單單是主仆那麼簡單,未曾想,竟是這樣。
可是看上去隻是噬心的一廂情願,從宇文萱刻意的疏遠,甚至是嫌棄就可見一斑。
沐千尋生怕是她曲解了噬心的意思,語氣極柔,小心翼翼的詢問:
“你是說,你喜歡宇文萱?”
“是啊,喜歡,很喜歡,就像郡主對駙馬那種喜歡。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對我,她就一點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嗎,連最後一眼都不願意看我。
她和宇文蕭墨是人人嫉羨的一對,她都忍心推他去擋箭,我在她心裏又算是什麼。”
噬心嘴角那抹淺淺的苦澀的笑,幾近流幹的血液,淌下的熱淚,訴盡了她對宇文萱所有的情意。
臨了臨了,才知後悔,才看清了宇文萱真實的為人,可惜為時已晚,情已深陷。
倘若讓她重新選擇一遍,她還是會拚命救她,還是會替她擋下這致命的一箭,她早已愛的盲目,不可自拔,也不管宇文萱情寄何處,心屬何人,她都放不開她。
無情宮呐,無情無情,就是要斬斷情絲,無所羈絆,才能活的逍遙快活,可一個個都為情所困,愛的深沉,違了祖訓。
看著噬心單薄的身形,隨著微風飄搖的短發,緊閉的眸,沐千尋惆悵萬分,可能是出於同門情誼,可能隻為了她是個癡情的丫頭。
握起她的手腕,微微歎息,想要救她,卻是無能為力,那箭射的過於精準,直入心脈,回天乏術。
“你說吧,除了幫你救宇文萱之外,師姐能為你做些什麼?”
沐千尋柔柔的笑,隻有這樣的稱呼才能拉近她們的距離,這也是她們之間惟一的交集,她死的時候,他們陪在她左右,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噬心微微睜開眼睛,那善意的神情不由得她不信,有誰會對一個將死之人白費口舌,縱使這個世道人心險惡,也不都盡然的吧:
“這是我的青靈玉佩,師父親手所贈,師父就居於南邵穀盡頭,過了石墓的小莊園中,隻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師姐如若有一日路經莊園,有緣得見師父的話,將此玉歸還師父,告訴她,當年我不該觸怒她,我早就知錯了,我對不住師父的教誨。
勞煩師姐將我的骨灰灑在雲夢峰上,這樣,我就能一直記著與她二人相守的那段日子了。”
眼神迷離,她短暫又刻骨銘心的一生,從記事開始,從南邵穀到雲夢峰再到這樊寧城的一幕幕,快速的在眼前閃過。
五歲之前,她一直過得無憂無慮,南邵的景致天下獨絕,莊園更是與世隔絕,她曾經天真的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隻有師父的,因為她從未見過她的父母長什麼樣子。
師父性情暴躁,甚至有些瘋瘋癲癲,從她習武之後,更是一招半式有差池,便會非打即罵,不留情麵。
一個人孤單的長大,隻有冷劍相伴,練就了她沉寂如水的性子。
可她根本不是習武的料子,無論師父的要求有多苛刻,都始終平庸。
為了躲避師父的責罰,生生逼出了一身躲藏、逃跑的好本事,隻要她想躲,就算師傅翻遍整個莊園,也拿她沒辦法。
後來,這竟然成了師父最滿意的她的地方,更是將自己畢生的絕學幻術教於她。
練幻術者須得無欲無求,才不會走火入魔,而她打小生活在那片淨土,亦是心中沒有一星半點的雜念。
十四歲那年,進了師父禁令的那間屋子,門上的鎖斷裂,一時好奇,一念成禍。
至今,她還清晰的記著那屋內的景象,屋內一塵不染,四周皆是泛黃的畫卷,有師父的,還有一個男子的。
畫卷上是陌生的風景,不過師父笑得很開心,跟師父的笑比起來,天地都黯然失色,隻是她從未見師父那般開心的笑過。
桌上有一塊墓碑,那個名字已經在記憶中模糊,記不得是什麼,但那是師父的筆跡,可以篤定是師父親手所刻。
被師父發現之後,師父大怒,將她一掌打成重傷,奄奄一息,丟出莊園。
在南邵穀中的一處草灘上整整躺了一日一夜,動彈不得,漸漸的耳邊開始往出滲血,孤零零的躺在那裏,什麼都聽不到,她害怕極了。
老天也想奪了她的命似得,那日的雨下的要把峽穀整個衝走一樣,渾身都濕透了,又冷,又餓,又痛。
在她瀕臨絕望之際,一輛馬車駛過,恍恍惚惚之間,眼前是一個長發飄飄的溫婉女子,她的手觸到她的臉,好暖,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