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孩子撫養長大,他將她棄屍荒野,腸腸肚肚都暴露在外,在雨水中,在冷風下,慢慢變成一具幹屍,任由蟲蟻啃食,啃食了她的身軀,也啃食掉了他的心。
這麼多年,他從未真正的放下過,她對他狠,他就對她更狠,他就對所有人都狠!
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要遭此報應,因為他救了那些老天原本要收走的人嗎,那他便將他做錯的都補救回來!
他再也沒有真心救過人,救一人,要一個人,幾個人,全家人的命來換!
要醫術有什麼用,要好心有什麼用,他連一個愛的女人都留不住!
他憤世,他嫉俗,他殺人不眨眼,他視人命如草芥,隻是,他不論是救人還是害人,都填不平心中缺失的那一塊了。
他的兒子,不,是她的兒子,從十二歲起,就未與他親近過。
他怨他,是他害死了他的娘親,他怪他,沒救下他的娘親。
看著他的臉,他有多少次想要衝動的告訴他真相,卻一直沒有,他想,該解釋的,不是他。
現在,他找不到他了,反正,他也養大他了,反正他翅膀硬了,不是那個離了他,就無法活命的三月胎兒了。
他給他取名為鬼逸,他不跟任何人的姓,他本就是飄逸在世間的一縷幽魂,無需姓名。
他的醫術,鬼逸盡數學了去,鬼逸的性子,不爭不搶,重情重義,認死理兒,不知是跟了誰。
他撫養大了他妻子與徒兒的孩子,傳授了他畢生絕學,真真是諷刺。
更諷刺的是,除了醫術,他還醉心劍術,連他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他卻隨他一般,從不用醫術救人,不知他們的醫術學來何用。
是否醫者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所有的病痛,都聽天由命就好,那老天又為何要創造醫者?
初晨,紅日緩緩升起,越過地平線,映照著粉嫩的桃花,嬌豔欲滴。
風清清爽爽的,桃枝悠悠蕩蕩的,蝶兒戀著枝頭,鳥兒爭著米蟲,熱鬧而恬靜。
日月交替,睡睡醒醒,總是能忘卻或是隱藏許多的煩心事,睜眼的那一刹那,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怪神醫的屋門大敞著,陽光順著屋門灑了一地,灼熱而柔和,屋內空空蕩蕩的。
屋外的桃樹下,怪神醫倚在藤椅之上,晃晃悠悠的享受著蔭涼,臉上陰霾盡散。
沐千尋四處搜尋著怪神醫的身影,身著一件淡粉色的寬鬆長裙,裙擺浮動之間,宛如一片隨風飄動的花瓣,顯得活潑明媚了不少。
拉著慕宥宸端坐在怪神醫對麵,一聲不響的盯著他看,似乎怪神醫就是能夠治愈她的良藥。
沐千尋的衣櫃中,幾乎,是根本就沒有粉色的衣衫,這還是宇文萱當初留下的,反正閑置也是閑置,還不是讓她拿來偶爾換換口味。
其實呢,通俗的來說呢,就是沐千尋擔心她的衣衫不夠用,就暫且拿這些來充個數,鬼知道他們要在這雲夢峰住到何年何月,幸好宇文萱的身形與她相似。
雙手托著下巴,好看的眼眸愣是擠成了一條縫兒,就連臉頰也憑白變了形,聲音呐呐的:
“老頭,你不該不會是要反悔吧,好歹也說句話啊。”
怪神醫依舊閉著眼,對沐千尋的詢問置之不理,似乎說句話,就能掉塊肉似得。
“小女娃,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老頭子我醫治?
那我不妨告訴你,我救人可是要用人命來換的,你們隻憑借一個條件,這醫治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不如…你們帶幾個人頭來給老頭子,老頭子定會好好給你醫治,怎麼樣?”
怪神醫忽的挺直了身形,刷的睜開眸子,眸中精光乍現,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有趣之事。
沐千尋幽幽的望著他,不明白怪神醫為何會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好端端的,要他們濫殺無辜。
華麗麗的翻了個白眼,對他的提議不以為然,硬氣的反駁回去。
他若是願意幫他們,怎麼都會幫他們,他若是不願意,無論他們做到哪步,他也照樣不會幫他們,一切,都聽天由命好了,強求不來的。
“你的條件:
一,不會危害蒼生,二,不會涉及性命,這取人頭嘛,可是二者都違背的!
這可不行,你若是喜歡人頭,等碰到適當的人,我會取幾顆來給你瞧瞧的。
什麼癖好啊,血淋淋的人頭有什麼好玩兒的,拿來當蹴鞠踢啊,你怕是沒有那麼好的精神頭吧!”
沐千尋正了正神色,語氣還是那麼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