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逸的回應認真至極,夾雜著絲絲刻薄,傲慢的理所應當:
“自然是能治的!隻是,你已經欠我兩個人情了,你還想要欠多少?”
“我會還的!”
深幽的眸子一瞬間顯得光彩熠熠,暗淡被衝去,恍若新生,有多久,她都沒有過這樣的神色了。
“就怕你還不起!你拿什麼還我?你的郡主之位?宅子良田?金銀珠寶?還是…你自己?
前者,我不稀罕,後者嘛……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還懷著個孩子。
那你告訴我,你拿什麼還我?嗬!”
鬼逸的聲音通透而冰涼,就如同寒冬裏的清水那麼清冽,入心滲骨的無情,卻又清醒。
沐千尋啞了聲,鬼逸說的沒錯,她以為她有什麼,能夠理直氣壯的說還。
她此刻不過是一個落魄的郡主,朝不保夕,離了鬼逸,或許她和慕宥宸一個都活不下來。
她什麼都沒有,幫她是好心,不幫她是天經地義,她沒有傲氣的資格。
“嗤……看你的表現,若是表現好的話,你說什麼,我都會幫你,就算是交了個朋友。”
前奏是濃重的鼻音,鬼逸似乎是笑了,朋友二字咬的愈發重。
“嗯,謝謝你。”
雙手攥著衣裙,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慕宥宸身上,除了一聲真摯的道謝,她真的一無所有了。
幾日的時間,就像是半輩子那麼長,昨夜到今夜,仿佛磨平了她心中的所有棱角。
那個不斷在掙紮的她,忽然間輕易的就屈服了,她不再高傲,不再奢求,也不再顧忌那麼多。
一件件發生在眼前的事,比前世臨死前的痛苦還要煎熬,一刀刀的刺穿她的靈魂,早已疲累不堪。
她也不知道鬼逸究竟背著慕宥宸走了多遠,之前在圖紙上看那個竹林,就隻是一個方位,一個圖標。
可隻有真正的進了竹林之後,她才明白,這個繁茂偌大的竹林,儼然就是一個迷宮。
不論是誰,隻要不是常年居住在這裏,怕是都很難熟悉這裏的路。
反正,沐千尋是徹底的迷失了方向,不給她個幾天幾夜,她絕對走不出這竹林。
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又是雨水頻繁的季節,就算是放火,也燃不起來,他們暫時是安全了。
不知是在竹林的什麼方位,坐落著一座小木屋,似曾相識,就好像……初到留香穀,怪神醫居住的小木屋一樣。
沐千尋眨巴眨巴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呢,這竹林偏僻荒蕪,此時又正值戰亂,居然會有木屋?
“還不進來,要在外麵過夜嗎?”
鬼逸嚴厲的嗬斥,將尚在雲裏霧裏的沐千尋生生揪回來。
“這是你的住處?”
瞧著鬼逸隨意的模樣,沐千尋指指眼前的木屋,明白的幾分,鬼逸一直都不是帶著她漫無目的亂闖,而是在帶他們回自己的住處。
入了院子,饒是沐千尋再無興致,也不免對院中的陳設多看幾眼。
真是與怪神醫小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連搭著藥架子的地方,都沒變樣。
這是一種什麼習俗嗎,天底下怎麼會有兩個習慣如此相似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鬼逸的性子沒有怪神醫那麼怪異。
打開屋門,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屋子被打理的一塵不染,與怪神醫習以為常的邋遢也有所不同。
混雜的藥草味濃鬱,看來,鬼逸還真是懂得醫術的,說能治慕宥宸的臂疾或許也並非是誇大。
鬼逸將慕宥宸放在他的床榻之上,看著慕宥宸身上的雨漬,傷口上淡黃色的血水,染的他滿褥都是。
不禁一臉的嫌棄,淡漠的神色都陰沉了幾分,慕宥宸早已不省人事,他就是再不樂意,也照樣拿他沒辦法。
幽幽的瞪著沐千尋,毫不客氣:
“去燒水,沐浴,換衣裳,別弄髒我的屋子!”
鬼逸的語氣盡是決絕,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
沐千尋盯著慕宥宸垂危的隻一口氣兒的模樣,無奈反駁,可鬼逸壓根就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一出口便懟了回去。
“去是不去?你若是不聽話,這屋中的藥草,你一樣也不許動,我這就把他扔出去,你們自生自滅好了!”
“他若是死了,我們一個都活不下來。”
沐千尋替慕宥宸蓋上被子,被逼無奈的朝著後院而去,不痛不癢的丟下一句。
她是認真的,她和慕宥宸,是要生死相隨的,她也不會放過鬼逸這個耽擱慕宥宸的罪魁禍首。
遂,慕宥宸好,相安無事,鬼逸是她的恩人,反則,這小屋就是他們最後的安身之所。
“嗬!真是個狠毒的女人!”
鬼逸嘴角勾著笑意,說出的話卻是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