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鄴軍撕毀和約,再次開戰,冒著這樣的危險要挾時誌邦送回夢竹,代價不可謂不大,這樣葬送的將是父親幾十年的事業,老百姓難得的平靜,還有…還有他司徒蕭從小以來的雄心壯誌。
是兒女情長?還是英雄氣短,對於此時的司徒蕭,是一個萬難的選擇,他不能不認真思索。
“少帥,大帥讓您去見他。”阮敬遠叫。
司徒蕭從袋裏拿出那塊血字絲巾,壓在枕下,從床上坐起,勉強振作起來,出了房門。
“沐軒,逸林不是已經回來了嗎?為什麼不來見我?”
司徒蕭坐在輪椅上,雙眼深陷,一雙手已是枯瘦如柴。
“父帥,逸林回了李府,因為李夫人和夢竹還沒回來,他想等她們回來後再來見您吧。”司徒蕭安慰父親。
“他是不是在願意原諒為父啊?”
司徒蕭望著父親,曾經叱吒風雲司徒大帥,曾有多少人聞風喪膽,如今已是風燭殘年,仿佛一塊棉花砸下來,也會不堪重負了。
什麼名利,富貴,無論多麼不可一世,到了未年,還是如此可憐,而為了名利,為了富貴,他們要失去的,比如愛情,比如親情,又豈是這曇花一現的名利和富貴所能比擬?
司徒蕭豁然開朗,什麼一統中國,什麼雄心壯誌,父帥當年可曾想到,幾十年後這樣無力地坐在輪椅上思念的,竟是他當年殺死的情敵替他養大的兒子?
“父帥,他會來見您的,您再等幾日。”司徒蕭安慰道,夢竹的事,他沒有告訴司徒坤,如今的司徒坤體力不支,已經不能操心這些事物了。
“少帥,時督軍將少夫人和李老夫一行人全部送了回來。”
陳然迫不及待地來向司徒蕭報告這個好消息,把正躬下身來扶著司徒坤的吃藥的司徒蕭驚呆了。最近的消息總有些出人意料,連久經沙場的司徒蕭都有些難以接受。
他直起身子,走到門邊將門掩上,問:“陳然,你再說一遍。”
“少夫人和李老夫人已經在李府了。千真萬確!”
陳然的話還沒落地,司徒蕭已經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敬遠,阮敬遠。”他大叫。
“少帥。”阮敬遠急急跑上前來。
“動作這麼慢,哪還像個侍衛長的樣子,看了,得要讓你解甲歸田了。”見阮敬遠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司徒蕭對著阮敬遠重重的一拳:“還不快快備車,去李府。”
“李府?是。”阮敬遠急忙跑去。
一行人上了車,阮敬遠問:“少帥,去李府幹嘛?是不是大帥他要見李都統啊?大帥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是該要見一見了,不然…”
阮敬遠住了嘴,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雖然人人都十分明白,司徒坤撐不了多久了,可誰也不能說出口來。
“會的,會見的。”司徒蕭露出平素少有的微笑:“敬遠,你說夢竹見了我,她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思穎為了複仇而設計的陷阱,她會怎樣?她一定會原諒我的,是不是?”
“少帥,您說少夫人,她不是被帶去了時誌邦轄區內了嗎?您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馬上!我馬上就能見到夢竹了,馬上就能見到她了,敬遠!”司徒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拳重重的擊在阮敬遠的手臂上,阮敬遠這才明白,原來少帥責備他慢,是為了快快去見夢竹,難怪看似責備,卻暗含笑意。
原來時誌邦接到時可雲手下的彙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久經沙場的時誌邦如何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於是馬上讓護送夢竹她們的人,立刻調轉車頭,把夢竹一行人送回雲州。
一路上司徒蕭一個勁地催快點,快點,再快點。
司機說:“少帥,要是再快,就要飛起來了。”
阮敬遠說:“少帥的心早飛起來了。”
這個時候,就是再打趣,司徒蕭也不會生氣,所以大家就敢於放開嗓子說話。
車窗外一片片落葉從窗玻璃邊上下翻飛地飄過,像飛舞的金色的蝴蝶,司徒蕭從來不知道落葉原來也可以這樣美麗;街道邊上的小攤販們一陣吆喝聲,藝人們賣力的吼叫聲和圍觀者大聲歡呼聲,隔著窗玻璃飄進司徒蕭的耳畔,人人都似乎渲染著司徒蕭的快樂和興奮。
車子很快便到了李府門前那條小河,秋日的陽光泛在河麵上,金光閃閃,如鋪上一層屋碎金般的璀璨,一排排柳樹溫柔地低垂著軟軟的枝條,隨著秋風微微擺動,如女子細柔的腰肢。
李府的大門緊閉,阮敬遠下了車,祥叔來開了大門,司徒蕭的車子慢慢開進了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