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中有好幾個都巴不得跟我回家來,分享一點我的冒險家的優遊歲月。
有一回,卡拉·米婭二話不說就這麼幹了。她是一個挺陽光的黑皮膚靚妞,身穿豔紅豔紅的裙衫,手裏拎著一隻沉甸甸滿當當的食物籃。她什麼都占全了,就是缺少點冒險家的優遊歲月。
她隻不過是一個還在上學的有錢人家的嬌小姐。
“我就住在這裏。”我老大不樂意地說道,用手指了指我的家,那房子上的窗玻璃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她點了點頭,到這時候為止她還挺有滿足感的。
小河從我家門前潺潺流過,河水被汙染成了棕褐色,還很混濁黏稠,水麵漂著星星點點、五彩斑斕的油漬和泡沫塑料。
我想方設法打算把卡拉·米婭引開,所以正在琢磨要不要去牽她的手——當然是那隻不拎食物籃子的手。
“我可以進去嗎?”卡拉·米婭問道。
我肚裏明白這可是個餿主意。
“你當然可以進去囉,”我說道,“不過我還沒拿定主意讓還是不讓進。”
她用她那雙小女生的眼睛怯怯地來巴結我。
“隻轉個圈兒,興許還能讓進去吧!”
她不能進去。這麼寒磣的房子哪能招待有錢人家的闊小姐。隻要我們還站在屋外,我就可以裝得心安理得,仿佛屋裏麵的那副窮酸相跟我毫不搭界似的。
要不是來昂納德出來解了圍,我還真沒法下台。說老實話,他難得有個把回給我幫過忙。甭管怎麼說,屋門砰的一聲給踢開,門板險些兒從門框裏跌落下來,有片刻工夫,整幢房子都險些兒給捎帶著震塌了。萊昂納德猛地從屋裏躥到門口,帽子捏在手裏擰成了一團,襯衫的衣襟露在褲子外麵,睡眼惺忪神情恍惚。他迷迷糊糊地走出門來,一邊走一邊急匆匆解開褲襠紐扣,走到房側的牆根前就背過身去,嘩啦啦尿了一大泡。那股水柱湍急得像是瀑布飛流直下,水珠滴答濺到了屋門前的台階上。真很難說他究竟看見了還是沒看見我們,不過對他來說,看沒看見也無所謂,就那麼回事兒啦。
這一招果然靈驗。卡拉·米婭忙不迭把雙眼閉上,我注意到她臉繃得緊緊的,身子有點發僵,手裏死命握緊那隻食品籃,攥得拳頭的骨節都發白了。
她立馬就落荒而逃,連瞅都不瞅我一眼,也不吭一聲,轉過身來撒腿就跑,吧嗒吧嗒踩得泥漿迸濺,那隻沉甸甸的食物籃仍舊緊緊地攥在手裏。
我目送她遠去,我眼裏看到的她是一個身材瘦小、膽子也很小的小女生,她的身上穿著豔紅豔紅的裙衫,背後晃悠著一頭黑色長發。我看著她離去不免悵然若失,憋著滿肚皮的怨氣。全怪萊昂納德,全怪我住的那幢房子,還特別要怪我的那種所謂的冒險家優遊歲月。
萊昂納德站在屋門口的台階上,係好褲襠紐扣,到這會兒他才看見了我。
“嘿,你還好吧?”他嗓門嘶啞地打招呼說,“我剛給泡尿憋得不行啦,都是啤酒惹的禍。”
我才沒有搭理他,自顧自走到河灘上。小河如今被汙染成了棕褐色,還很混濁黏稠。我眼望著潺潺流淌的河水,不禁想起了我曾經有過一張木筏,還有許許多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