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放多了,會化解藥效,還會引起頭疼!”張鬆齡久病成醫,引經據典地解釋,“來,再有兩口就喝光了。然後我獎勵你幾個山杏吃!”
孟小雨乖巧地“嗯”了一聲,低下腦袋,將張鬆齡手中的藥碗喝了個幹幹淨淨。幾個隻有黃豆大小的野山杏從張鬆齡的另外一隻手中變了出來,毛茸茸的好生可愛。孟小雨伸手撿起其中一顆,慢慢放進嘴裏,然後閉上眼睛,慢慢品味。
剛結下的野山杏味道很酸,並且還略帶一點兒點澀。可孟小雨吃在嘴裏,卻好像吃到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一般幸福。不願讓這股幸福的滋味流失得過於迅速,她慢慢地從張鬆齡的掌心處撿起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第五顆……直到所有的山杏都吃完了,才滿足地長出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張大哥,這些天,可真辛苦你了!”
“傻話,你伺候了我大半年,我這才伺候了你幾天?!”張鬆齡搖搖頭,不敢接受孟小雨謝意。
“那不一樣!”孟小雨輕輕搖頭,可究竟怎麼不一樣,她卻沒有繼續說。而是突然把眼睛睜開。仔細看了看張鬆齡,帶著幾分確認的意味詢問,“你是不是很不喜歡伍隊長他們?”
“也沒什麼不喜歡。畢竟,他們當天也曾救了我一命!”張鬆齡搖了搖頭,攙扶著孟小雨慢慢躺倒。“你先歇會兒,我去把早晨套的那隻野雞給收拾了。”
“大哥!”孟小雨一把抓住張鬆齡的手,低聲喊道: “先別去,陪我說會兒話,求求你,就一小會兒!”
“那就邊說邊幹。兩頭都不耽誤!”張鬆齡抽出手,笑著揉了下孟小雨幹澀的頭發。“早點兒把雞收拾完了,也好早點兒下鍋,正好不耽誤吃中午飯!”
“嗯!”孟小雨點頭應允,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張鬆齡將一隻斷了氣的野雞拎到了自己床頭,放進厚重的陶盆內,先動手拔掉腹部和尾部的羽毛,然後用刀子將野雞肚子切開,掏出內髒。
憑心而論,張鬆齡做得很不熟練,雞血雞糞弄得滿地都是。可孟小雨卻象欣賞戲劇藝術一般,慢慢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然後找了個恰當機會,繼續低聲追問,“那他們邀請你加入遊擊隊,你怎麼沒答應他們?我看那個伍隊長,好像挺稀罕你的!”
“我是二十六路特務團的人,他們是八路軍的地方武裝,番號不一樣。”張鬆齡不想提老苟當年灌輸給他的那些說法,隻是簡單地將雙方的差別概括總結,“我們二十六路喜歡跟鬼子硬碰硬,他們八路喜歡打了就跑。彼此之間的風格也不一樣!”
“噢!”孟小雨眨巴眨巴會說話的眼睛,若有所思。
“我也不喜歡那個姓李的什麼政委!”張鬆齡很快就將野雞的內髒清理幹淨了,抓起一把野草紮的笤帚,開始掃地。“總好像全天下就他是明白人一般,怎麼看怎麼別扭!”
地麵上有幾根長長的尾羽,花花綠綠,甚是好看。在將它們掃進簸箕之前,張鬆齡猛然想起,這東西好像可以拿到集市上換雞蛋和土布,迅速蹲下身,用胖胖的手指從垃圾中將野雞尾羽撿了出來。
作為獵戶的女兒,孟小雨知道張鬆齡收集野雞尾羽是為了什麼。心裏頭登時又湧起一陣溫暖。但很快,這股暖洋洋的熱流,就變成了她眼睛中的淚水,順著兩腮,一滴滴滾了下來。
“怎麼了?腦袋又疼了?”張鬆齡立即丟下雞毛,將手在褲子上胡亂蹭了蹭,然後去摸孟小雨的額頭。孟小雨再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仿佛一鬆開,對方馬上就要飛走般倉惶,“沒,沒疼。真的,一點兒都沒疼!”
“那你怎麼了!”張鬆齡天生不懂得猜女孩子的心思,站在床邊,手足無措,“餓了?還是困了?別哭,我馬上就給你弄吃的去!”
“別去!我不讓你去!”孟小雨哭得愈發厲害了,拉著張鬆齡的手,好久沒剪過的指甲幾乎掐進了對方的肉裏。
“好,你說不去就不去!”張鬆齡連聲答應著,絲毫沒感覺到手背上的疼。“我在這陪著你,咱們兩個繼續說話!”
“嗯!”孟小雨象小孩子般,破涕為笑。然後戀戀不舍地看著張鬆齡一眼,幽幽問道:“大哥,你準備什麼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