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及之人點頭默認,沒有看他,也沒有半點多餘的表示,更沒注意到問話之人瞬間沉了臉色。
琵琶聲仍在繼續,隨著舞者身姿變幻,地上的瑩瑩光點漸漸排布出模樣,席間驚歎聲不絕於耳,及至笛聲琵琶聲皆止,翠綠身影盈盈後退,顯出螢石拚成的全貌,赫然是一個巨大的“囍”字!
數日之內,少年天子與護國天女、華粼公主與侯府世子相繼定下婚約,可不就是兩件天大的喜事?
此舞精妙之處,眾人方才恍悟。
掌聲、驚歎聲如潮水般四起,喬羽飛向右首的榮熙公主欠身致意,隨後扭頭向佳期吩咐幾句,領著月華等人不聲不響地起身離去。
隨著一抹煙霞沒入重重夜色之中,佳期明顯感到兩道淩厲的視線挪回自己身上,當下暗自歎氣,硬著頭皮移動三尺距離,小聲稟報:“陛下,殿下的裙子汙了,回宮更衣後便會折返。”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淩厲的目光瞬間又陰鬱幾分。末了,少年在一片斑斕的燈影中仰頭喝幹盞中殘酒,呼出一口長氣,而後怔怔端著酒盞發呆,一旁服侍的宮女因此進退兩難,酒壺舉在半空,卻不敢上前,詢問的目光悄悄飄向佳期。
佳期幾不可查地搖搖頭,退到邊上。場中歌舞再起,那引起轟動的翠衣舞者早已不見蹤影,隻剩坐席間熱烈的議論。
月至中天,多數宮娥眼下都在席間服侍,侍衛們也以巡視前宮為主,偌大的後宮竟比平時空曠不少。
默不作聲地走在回憩霞殿的路上,喬羽飛開始認真反思,她今晚待喬天都的舉動的確很不妥當。若要細究原因,卻得從兩天前的那個夜晚說起。
稻香蛙鳴的那一夜,自然是有後續的。
或許酒真能壯膽,不過兩盅下肚,她居然可以將幾乎爛在肚子裏的話毫不凝滯地說出口。
“天都,抱歉,我不能嫁給你。”
原本閑適不少的表情當即大變:“你說什麼?”
即便是在述說自己遭到兄長背叛、意欲走上昏君之路時,少年也未曾露出過這種表情。她的心瑟縮一下,眼角瞥了下手邊的酒壺,最終收回視線,正視對方,輕輕重複:“我不能嫁給你,抱歉。”
少年結結巴巴地開口,表現不合他的身份,卻很合他的年紀:“可、可你明明親口答應了婚約——”
想到這樁天大的烏龍案,喬羽飛不由歎息:“那是我誤會你對榮熙公主有意,因此傳錯了話。”
汗濕的手驀地扣住她雙肩:“那你呢?你的心意如何?”
喬羽飛慚愧低頭,複又抬頭,望著對方溫言道:“我對你並非男女之情,而是一直把你當做家人來看。”
少年鬆開雙手,連連搖頭,喃喃自語:“不會的,怎麼會……”
喬羽飛繼續低頭懺悔:“抱歉,是我誤會了——”
“誤會?”少年突然抓住她手腕,急切道,“怎麼是誤會?你對我,終究還是有情吧?”
“友情?”
她不過跟著重複了兩個字,聽在他人耳中卻像懷疑一般。腕上手勁一鬆,少年酸楚低喃:“難道一絲也無……”
喬羽飛怔了怔,更加愧疚:“除卻親情之外,確實也算是友情吧。”
“果然!”少年聞言大鬆了口氣,勉強擠出抹笑:“那就好,這樣,便不算誤會太過。”
不算誤會太過?
喬羽飛琢磨了一下,這樣都不算誤會太過,那什麼才叫太過?不過,眼下的重點是趁著對方情緒稍緩,繼續懺悔,看看能不能把問題一舉解決掉。
“抱歉,天都,都是因為我弄錯了,才導致如今這個爛攤子。雖然按常識判斷應該十分棘手,但是……大婚是不是盡早取消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