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
一聲驚呼後,稻田陷入沉寂,蛙聲再次嘎然而止。
對方一急一緩一緊一鬆變化忒快,喬羽飛有些轉不過彎,她竭力捋清思路道:“沒有男女之情當然不能成親,會變成怨偶的。”
少年張了張嘴:“可你方才剛承認對我——”
後半句話沒能出口,顯然已經有人意識到了誤會出自哪裏。
少年敲了敲額角,連連苦笑:“羽飛你……”
“嗯?”
“以後同你說話,是不是白紙黑字寫下來更好?”
都怪自己明明答應成親又要悔婚,好似玩弄別人感情一樣,對方果然是氣過頭了。喬羽飛的腦袋低了又低:“抱歉。”
放在膝上的雙手被輕輕牽起,複起的蛙聲中,少年的聲音如同靜靜的湖麵:“隻要你對我不是無動於衷,我就不會死心。”
同樣的話語引出當日的回憶,她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抽手,但卻沒能如願。
少年十指收緊,將她的雙手包覆掌中,忽而笑了。
“羽飛,下次退婚前且先想想,你當日教錯了我,我該怎麼算賬?”
雖然之後她費盡口舌,總算爭取到對方同意在西北之事暫緩、榮熙公主歸國後重新考慮是否盡快取消婚禮,但在那之前,她已有些撐不住了。
受不了被所有人當作西黔國君的妻子,受不了對方以她準夫婿的身份自居。
喜歡自己的人絕不是越多越好,對方的心意無法回報,長期下去隻會成為心頭的重擔,讓她想要做出和顏悅色的樣子都難。
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一眼捕捉到那角翠色衣衫,文清輝衝上前去,從回廊柱後扯住了正欲偷溜的身影,低聲喝問:“上哪兒去?”
縱使脂粉洗淨、簪花卸除、隱身暗處,這張麵孔依舊美得紮眼,而與容貌截然相反的是本人一貫的臭脾氣。
“我想去哪兒,你管得著麼?”
深吸了一口氣,文清輝惡狠狠道:“那是後宮的方向。”
“是又如何?”薄唇勾勒出惡意的弧度,“你我皆可在內宮行走——”
領口一緊,損友扭曲的臉龐陡然貼近。
“鳴玄你個混賬!真不要命了?別以為我沒發現你一直盯著她的行蹤!”
沉默片刻,他逃開損友的怒目直視,低聲道:“你應當也看出來了……她心儀之人並非這一位,教我如何安心向她道喜。我隻是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就明天再去求見!我陪你一起!!”
他苦笑著搖頭:“不行,我放心不下。你向來隨性,但論起自製力我卻遠不如你。”
一襲墨藍,一身翠綠,相對無言。
少頃,領口一鬆,他撫平衣襟,提起手邊銀瓶:“沒關係,我多少有個名正言順的借口,何況,隻是問幾句話而已。”
“嗬,‘問個話而已’……若你因此失了性命……”國君以外的男子深夜進入未來王妃的寢殿,若不是出於當值或萬分危急的情況,那便純屬活膩了,不論他身份多高,有沒有通行的資格,有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淡然一笑,提著銀瓶轉身:“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
伊人所在,心之所向。一旦確定,便如飛蛾撲火,非死不能停。
話音落下,翠色衫裙沿著幢幢燈影衝入黑暗,猶如蝶翼舒展,美得驚心動魄。
燈外廊下,空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