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負此約(2 / 3)

與其死後正名,被世人所記是抵禦外敵戰死,不如聲名盡毀讓人無可利用,那人必定如是想。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喬羽飛早早起來梳妝,但在像以往一樣做了素淨的打扮後,突然連說不好,罕見地要求傅粉描眉,塗唇挽髻,細細打扮,連衣裳都換了一套簇新的,隻在外麵披了件舊紗衣,聊作遮掩。

不過珠玉首飾依舊棄之不用,隻在腰間係了鴛鴦雙麵佩,隨後告別宮中諸人,隻允月華、衛東在旁跟隨,乘了馬車,趕在城門剛開時上路,一路西行。

抵達目的地後,她到底不讓月華留下,隻像之前四次那樣,獨自坐在半山腰上的老地方,在遊人到來之前靜靜環顧亭外的景色。

今年雨季偏晚,因而花開滿枝頭,並未遭風雨打落,放眼望去一片雪色,地下薄薄一層白色落英,終不減頭頂一片雲霞爛漫,天地純淨。

微風拂過,數片花瓣飄落紛飛,一瞬間,仿佛回到初見,她在落英之中被美色所迷的那個瞬間。

桌上食籃,喬羽飛一動未動。隻因茅廁山腳才有,她已拿定注意,要在此坐夠一天,避免任何錯失的可能。

隻是,自己這幅不動如山的樣子,被他人看到會不會很怪異?

許是上天助她,日上三竿的時候,一陣驟雨瓢潑而至,隨後轉為蒙蒙細雨,但出城的道路已經泥濘,想必今日的賞花人不會太多。

被雨困在這裏也好,陰雲遮蓋了天光也好,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靜下心,專注在等待這一件事上了。

遠遠的,重重雨簾之後,似乎有人踏階而上。

喬羽飛瞬間起身,衝到涼亭邊凝目遠眺。

然而對方並不是她所等的人。

來者是個打扮尋常的樵夫,一頂竹編鬥笠遮住麵容,腳下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得得”的聲音,他背著兩捆柴火,上麵蒙了防雨的油氈。

隔著一段距離,那人抬頭向涼亭中一望,隨後沿著小徑穩穩當當地繼續前行,不多時便從喬羽飛麵前經過,徑直往山上去了。

喬羽飛初時隻縮回石墩上坐著,思考對方如果進來避雨,她該如何應對,一隻手甚至摸到了藏在袖中的鳴炮上,萬不得已隻能將衛東自山下叫上來了。

但對方竟然壓根沒在亭前停留,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由疑惑地看向那人微微佝僂的背影。

刹那之後,她臉色大變地追了上去,喘著粗氣,擋在了那人麵前。

鬥笠緩緩掀開,斑白的鬢發揚起又垂落,露出當年天女樹下所見的熟悉麵孔,以及眉梢眼角掩藏不住的溫柔笑意。

四目相對,她痛哭失聲。

那個她所愛的人,終於,不再是亡命沙場、抑或作祟王都的幽魂了。

今時今日,西嶺之上,天女樹下,終於重逢。

餘生,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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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一直哭下去麼?”溫熱的掌心在她背後輕輕拍撫,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打斷了漸弱的哭聲。

一道靈光閃過,喬羽飛用衣袖摸了把臉,挽起對方就要直奔上山。

沒錯,眼下哪有時間哭盡相思委屈,拐人跑路要緊!

對方剛被她扯了一個踉蹌,“咦”了一聲,緊跟著喬羽飛一個猛掉頭,又拖了人朝階下涼亭衝去。

進入亭中,她二話不說脫掉紗衣露出裏麵簇新的華貴衣裙,平舉著雙臂向對方展示:“如何?好看嗎?”

精心描繪的妝容先被雨水淚水混成一片斑駁,再遭衣袖毀滅性的破壞,如今紅黑白幾色混雜在一張猶帶淚意的花貓臉上,恐怕也隻有眼前之人,才能不假思索地點頭,真心讚道:“繁花滿樹,不及你一分顏色。”

兩抹薄紅躍上頰麵,喬羽飛側臉避過一步之外的灼灼目光,故作淡定地解釋:“那是自然,光選衣服首飾就花了一刻鍾呢。”

不過,華麗的衣裙,奇巧的首飾,美麗的妝容,都是最後一次出現在她身上了。

明明沒有半分不舍,卻希望自己此刻的樣子能在對方視線中多停留片刻,心裏矛盾,手中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解腰帶,脫外衣,摘釵環,散青絲,動作利落一氣嗬成,讓對方失色之餘連阻止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她整理好原本穿在華麗外袍下的粗布衣裙,用一隻素雅的銀插梳重新挽發,將身上所有摘下的首飾團在用金銀繡線裝飾的華服之中,最後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金印,同樣丟了進去,全都棄置在亭中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