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雖已身居高位,並代蔡京而執政,但他的胃口極大,並不以此為滿足。他還要獲得更高的地位,撈取更多的錢財。早在他做太宰時,就對太師之位垂涎三尺,對身居太師、魯國公之位的蔡京“深有羨慕之色”。王黼一直在處心積慮地謀求此位。他的手下親信曾為此出謀劃策說,“太宰若能承當一大事”,這樣的高位就“不難至”了,王黼認為很有道理。因而他一直在等待這一“承當一大事”的時機。
機會終於來到了。
當時,長期威脅宋朝北部邊境的遼朝,在天祚帝統治時期,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國力因內訌而大為損耗。整個國家江河日下。而此時金朝卻異軍突起,日益強盛起來。它躍躍欲試,要對遼“起兵問罪”。宋徽宗及其一部分大臣,看到遼有必被金所滅亡之勢,便想借助金人的力量收複五代以來的燕雲失地,以緩和國內矛盾,維持其搖搖欲墜的統治,因而準備采取聯金攻遼的方針。王黼就是一個聯金攻遼的最積極的鼓吹者和謀劃者,不過他的目的不在於收複失地,也不是出於民族感情,而完全是為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關於聯金抗遼,當時大臣“多不以為可”。起初,當蔡京、童貫、趙良嗣等人力主聯金攻遼之時,趙隆、鄭居中、安堯臣等人就堅決反對。安堯臣曾上書論聯金攻遼之事說:“宦寺專命,倡為北伐。燕、雲之役興,則邊釁遂開;宦寺之權重,則皇綱不振。今童貫深結蔡京,納趙良嗣以為謀主,故建平燕之議。臣恐異時唇亡齒寒,邊境有可乘之釁,強敵蓄銳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積累之艱難,鑒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邊隙,務守舊好,無使新起之敵乘間以窺中國,上以安宗廟,下以慰生靈。”應該說,安堯臣之論是有遠見的,他已認識到北宋未來最危險的敵人是金而不是遼,如聯金攻遼,必然唇亡齒寒而被“新起之敵”的金朝所乘。當時徽宗也有一定顧慮,故猶豫未決。為了促使徽宗早定聯金攻遼之計,王黼不惜玩弄詭計。他聽說畫學正陳堯臣善畫肖像,並會相術,便推薦陳堯臣出使遼朝。“堯臣即挾畫學生二人與俱,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謹畫其容以進,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並圖其山川險易以上。”於是,徽宗“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定”。
重和二年(1120年),宋、金訂立了“海上之盟”,約定雙方出兵各以長城為界,金兵攻遼的中京大定府(內蒙寧城縣西),宋兵攻遼的燕京析津府(北京市)。滅遼以後,燕雲諸州歸宋;北宋原來每年給遼的銀和絹照數獻給金朝。就在這一年,爆發了方臘起義,北宋朝廷與金雖有盟約,但無力北伐。當金兵大舉攻遼之時,宋卻隻能將邊防大軍調去鎮壓農民起義。
宣和四年(1122年),浙東等地的農民起義已被鎮壓,而這時遼朝在金的打擊下更加衰弱,王黼、童貫“複議舉兵”,而此時徽宗鑒於當時的情勢,“亦悔用兵”,並不樂於按照海上之盟的約定去聯金夾攻遼朝,大臣們也無以聯金攻遼進言者,而“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邊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真必強,中原故地將不複為我所有’。”王黼慷慨陳詞,裝出一副以民族大義為重、以收複故國為慮的架勢。在他的極力慫恿下,“帝遂決意治兵”。但徽宗並沒有把統兵大權交給王黼,而以童貫統兵。王黼乃致書童貫,表示:“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儼然一副民族鬥士氣概。
王黼未能親自治兵,以建滅遼“大功”,心中自然恨恨不已,但他仍有辦法補救,不能治兵則治財,按照“海上之盟”的約定,要收複失地,不是還得有大量金錢嗎?更何況治財還可以乘機中飽私囊。於是,“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邊事,不關之樞密。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既然這經撫房不受樞密製約,於是他很容易地從中大撈了一把。
腐敗的宋兵比遼兵更無能,出師後連吃敗仗。“海上之盟”原來約定由宋攻打燕京,但最後求救於金兵才予攻克。滅遼後,在歸還失地的交涉中,金朝以宋出兵失期,金“難依已許之約”為借口,大力進行勒索。王黼作為宋方的代表,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完全仰承金統治者的鼻息,竭力滿足其貪婪的欲望。在歸還燕京的問題上,“王黼欲功之速成,許以遼人舊歲幣四十萬外,每歲更加燕京代稅錢一百萬緡”。結果,“凡燕之金帛、子女、職官、民戶為金人席卷而東”,北宋“損歲幣數百萬,所得者空城而已”。其原來“計口出算”所搜刮來的巨款,亦不過是“竟買空城五六而奏凱”。
北宋的“聯金攻遼”之舉,不僅勞民傷財,並且幫助金朝翦滅了宿敵,排除了金兵大舉南下攻宋的後顧之憂,實際上等於削弱了自己,壯大了敵人,加速了自身的滅亡。但是,昏昏然的北宋君臣此刻卻陶醉於一片戰爭“勝利”的凱歌聲中,正在慶賀收複燕雲的“豐功偉績”。而王黼此時邀“大功”而加寵的個人目的終於實現,更是欣喜若狂。宋徽宗率百僚向他稱賀,“帝解玉帶以賜,優進太傅,封楚國公,許服紫花袍,驅從儀物幾與親王等”,“寵遇埒於京”。與蔡京比寵幸、賽待遇,他終於可以毫無愧色了。這方麵,他甚至可以超出其他任何人,“徽宗待遇日隆,恩數異於他相”。為了表彰他的“功績”,徽宗還向他贈送匾額,名其居為“得賢治安”。遺憾的是,後人實在難以恭維王黼為“賢”,得了王黼這樣的“賢”,北宋的天下不但未定,而且不久即響起了滅亡的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