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5千慮一失,終被謀殺
王黼不僅在聯金攻遼及其隨後的收複失地的交涉中對金極盡妥協叛賣之能事,在平時與金的交往中更是媚態畢現。“及黼務於欲速,令女真使以七日自燕至都,每張宴其居,輒陳尚方錦繡、金玉、瑰寶,以誇富盛,由是女真益生心。身為三公,位元宰,至陪扈曲宴,親為俳優鄙賤之役,以獻笑取悅”。他的誇富獻媚,使金統治者更急於滅宋而取其財富。
在聯金攻遼戰役中,宋已把自己的腐敗無能暴露無遺,女真貴族對滅宋已感到勝券在握,而毫無疑懼之心。
北宋朝廷的壽命已屈指可數了,但就在北宋壽終正寢之前,王黼已先它而死。
王黼雖然“多智善佞”,善於投機取巧,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投機則常有風險相伴隨。聯金滅遼後,王黼以所謂收複燕雲之功,權勢更盛,更加驕矜不可一世。太子趙桓過去即“惡其所為”,現在,他更看不慣王黼了,他們之間的矛盾逐步加深。王黼為今後能長久地保持權勢,又進行了一次新的政治投機。他見鄆王趙楷有寵,便謀立趙楷而廢趙桓。但他這次謀行廢立的投機沒有成功,而且在統治階級內部複雜的相互傾軋的鬥爭中竟連原來的官職也丟掉了。時梁師成已失寵於徽宗,一次徽宗臨幸王黼家,見其家與梁師成連牆“穿便門往來,帝始悟其交結狀。還宮,黼眷頓熄,尋命致仁”。後來,以踢球、戲謔見長的“浪子宰相”李邦彥當權,北宋的統治更加腐朽。
宣和七年(1125年),金朝終於開始了滅宋之戰,兵分兩路,揮師南下,前鋒直逼開封。宋徽宗急詔“天下勤王”,傳位太子趙桓,是為欽宗。然後以“燒香”為名,帶著蔡京、童貫等匆匆南逃。“欽宗受禪,黼惶駭入賀,閣門以上旨不納”。“金兵入汴”,王黼“不俟命”,“載其孥以東”,急忙逃命。欽宗即位後,朝野上下群情激憤,紛紛揭露蔡京、王黼等六賊禍國殃民的罪惡。太學生陳東還上書請誅殺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於是,欽宗罷免了王黼,並抄了他的家,將其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當時吳敏、李綱請斬王黼,與王黼有宿怨的開封府尹聶昌,派遣武士追蹤王黼到雍丘(今河南杞縣)南麵的輔固村,將其斬殺。時年48歲。王黼一生機關算盡,苦心鑽營,終於如願以償,撈取了富貴,但他絕對不會料到,至此官罷家抄命又盡,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誅殺王黼,實際是欽宗默許的,但由於他剛即位,不願擔誅殺大臣的名聲;便托言王黼為匪盜所殺。但“議者不以誅黼為過,而以天討不正為失利”。由此亦可見,人們對王黼的怨恨之深。王黼被殺,大快人心。
宋代六賊,各逞其奸,雖然其表演不盡一致,但同樣誤國害民。而他們所以能夠竊柄弄權,得售其奸,關鍵在於最高統治者宋徽宗為其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徽宗雖然頗有書畫才華並以此蜚聲後世,但他卻是一個典型的昏昧和奢侈之君。正因如此,一班奸佞之徒才得以投君所好,因媚而起。王黼不學無術,毫無治國安邦之才,竟以投機取巧、能媚善佞而獲寵擅權,位至宰輔,禍國殃民。這既令人為王黼之奸邪而憤慨,尤令人為那個時代的黑暗腐朽而歎息。封建專製製度不僅孵化出宋徽宗這樣的昏君,也為王黼等奸佞的孳生提供了溫床,而昏君佞臣的胡作非為又加劇了社會的昏暗,加深了人民的苦難,從而加速了北宋的滅亡。“宋之徽宗之季年,必亡之勢不可止矣”,宋王朝就像一個久爛的癰疽,而“潰其毒者為王黼諸人”。王黼“承京之後,其為奸惡,又甚於京”。時人認為其罪“擢其發不足以數也”,把北宋敗亡主要歸之於王黼。但實際上並非這樣簡單,讀者當從中尋求更為複雜的原由和背景,從而得到深刻的啟示。
十六、踏著血跡爬上高位的
奸臣:嚴嵩嚴嵩,字帷中,明朝惡名昭著的內閣首輔。成化十六年(1480年)降生於江西分宜縣,嘉靖四十五年秋死去。弘治十八年,他26歲中進士,改庶吉士。嘉靖二十一年(1532年)任武英殿大學士,入閣,專擅國政20年,官至太子太師。
入閣前,為踏平升官之路,鏟除阻礙,他使盡陰謀詭計,或柔媚乞憐,或挑撥離間,利用皇權罷謝瑜,囚周怡,削翟鑾,杖死鬥徑,鏟除戰功顯赫的曾銑,令多才多藝、智謀足備的首輔夏言棄市,終於達到位極人臣的目的。
入閣後,他公開受賄,鏟除異己,廣羅黨羽,極盡奢華榮寵,權傾朝野。為飽私欲,竟和他的兒子嚴世蕃、親信趙文華等爪牙操縱國事,吞沒軍餉,致使戰備廢弛,使西北和東南人民飽受韃靼和倭寇燒殺擄掠之苦,數十年不息。晚年精力不支,漸為世宗疏遠,禦史鄒應龍、林潤乘機彈劾嚴世蕃暴行,嚴世蕃被抄殺,他也被革職,家產籍沒。嘉靖四十五年(1567年)春,這位踏著他人血跡步入內閣的陰謀家餓死在他出生的地方,終年86年歲。
1曲折沉浮,思謀騰達
嚴嵩出身於書香門第,自幼飽讀詩書,通覽史卷。求學時期,這位聰穎的少年即在家鄉一帶頗負才名。科舉進仕,為國盡忠,在封建教育思想的熏陶下,嚴嵩也立下了這樣的人生誌向。在他讀過的書中,社會政治是一幅富有誘惑的畫卷,雖然有時沉重,有時艱澀,但英明的聖主和敢諫的諍臣勾勒了曆史的主體進程,那些奸臣佞士,最終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嚴嵩在這種教育下,自然產生了為人臣者應學魏征,應學嶽飛的思想。但是,事情的發展卻恰恰與此背道而馳。
1505年(弘治十八年)春,滿腹經綸聖典的嚴嵩過五關、斬六將,進士及第,旋改庶吉士。根據明初劉基建議確定的科舉辦法,進士要經過三考。上年行省考試得中稱為舉人,本年的全國會考則屬於再選拔,考上者分為三甲。考上這三甲者有權進入“廷試”,由皇帝親自主持。皇帝根據讀卷官的基礎意見,再重新調配三甲。一甲之人稱進士及第,直接“升官”,送進翰林院,分別授予修撰和編修;二甲稱進士出身,三甲稱等進士出身。二、三甲中可選擇幾名、十幾名文章書法突出的留在翰林院深造,稱為“庶吉士”。三年學成,優者即留翰林院做編修檢討。別小看翰林院,明朝定製,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庶吉士是內閣大學士的候補分子,明朝170多名大學士十分之九出身翰林院(庶吉士),取得庶吉士的資格,就等於取得了進入除皇帝以外的最高領導層——內閣的“許可證”或“入場券”,取得了競爭的資格。嚴嵩興奮異常。憑著一手書法和清秀的長相(明朝大臣需五官端正),待得數年,華蓋殿(首輔處理公務的地方)雖不能一蹴而就,東閣大學士(群輔)還是有望的。關鍵問題在於自己如何憑著才學和見地與別人競爭了。
然而,憑才學、見地競爭的想法令他敗得一塌湖塗。初出茅廬的嚴嵩還麻醉在封建理學的桎梏中,根本沒有意識到在地主階級每況愈下的時代,統治集團內部傾軋是必然現象,誰不“武裝到牙齒”,殘酷地撕咬他人,防備被人撕咬,誰就無以自保。“聖主明君、忠臣孝子”的教導無非是達官貴人愚弄人的幌子。
1508年,嚴嵩庶吉士已滿,本以為按例升為編撰編修,可是苦做者不如鑽營者,嚴嵩根本就沒有進身機會;總算被授編修以後,嚴嵩仍然埋在故紙堆裏,當然進仕無望。這時,弘治帝已去世三年,17歲的正德帝繼位。這位荒唐的小皇帝每日飛雞走狗,不住皇宮住豹居,後宮粉黛玩膩了,就娶店婦娼妓,還自稱“鎮國將軍”,與小太監們搞同性戀……官場中更是爾虞我詐,擅作威福,貪贓枉法,年輕的嚴嵩再也無法忍下去了,升行編修第三年,按當時翰林休假的慣例遞交了病休報告,獲得準許,稱病回故鄉去了。這一休就是十年。
嚴嵩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十年休假,不過是思謀對策,卷土重來的前奏。在這十年中,他所受的教育和翰林院裏觀政所見的現實在他心中不停地碰撞。除了荒淫的皇帝,他看到的現實是更令人觸目驚心:劉瑾作威弄權,正直的朝臣卻倒大黴,54人號為“奸黨”,慘遭廷杖,流放邊荒。有一次,因查不出檢舉劉瑾的匿名信是誰寫的,劉瑾竟利用聖旨,將300多朝臣罰跪於金水橋南,繼而,關進監獄。諂媚者卻當了官,而且飛黃騰達——焦芳當了大學士,曹元巡按山西,文選郎張睬升任戶部侍郎……有了權,就有了錢。劉瑾令朝覲官,每布政司納銀二萬兩。其他身居高位者,也是搜盡民脂民膏,朝廷上下,一片漆黑。這對於苦讀經書20年的嚴嵩,該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程朱理學的美妙景觀雖然深入了他的腦海,如今,一切都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