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油燈盡枯(1 / 2)

蘭陵香雙腿一曲,模仿他那姿式,席地坐在他麵前,索性無賴到底,道:“師父有話請講。”

那中年文士淡然一笑,旋即麵容一正,神色轉為端凝,道:“這洞府之內,每座門後有一塊重逾萬斤的‘斷門石’,如今各處的斷門石俱已落下,你若不能練出三萬斤的掌力,這一輩子休想離開此地。”

蘭陵香美目一眨,道:“那末師父傳我功夫,待我練成三萬斤的掌力吧。”

那中年文士見她說得輕鬆,不禁莞爾一笑,道:“我這一門功夫,首重一個‘靜’字,尚若你不能撇下俗世恩仇,安心凝神學藝,老夫宗人有意成全,傾囊相授,你也徒對絕藝,難有所獲。”

他語音微頓,傾耳一聽洞外傳來的斧鉞之聲,接道:“若不能守定心神,一遭魔擾,重則喪生,輕則淪為殘廢——”他低歎一聲,自言自語道:“若非有此關鍵!老夫怎會忍令絕藝失傳,始終未能獲衣缽弟子?”

蘭陵香愕然良久,問道:“如果弟子能夠撇開俗務,澄清靈智,約須多久的時間,才能練出三萬斤的掌力?”

那中年文士凝思片刻,道:“約須十年功夫吧。”蘭陵香如遭焦雷轟頂,愣了半晌,倏地淚珠泉湧,道:“弟子除了滿身恩怨之外,尚有個稚齡養子在外,如今不敢多求,隻祈師父略為傳授一點武功,然後啟開門戶,放弟子離開此處。”

那中年文士兩道長眉微微一軒,道:“在你想來,隻要老夫略予傳授,也盡夠你縱橫江湖,手刃夫仇了,是吧?”

蘭陵香確有這等想法,被他一語道破心事,不禁玉麵一紅,露出忸怩之態。

那中年文士突然輕歎一聲,藹然說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錯,無奈老夫油盡燈枯,早已無力啟開斷門石了。”

蘭陵香大吃一驚,知道這等世外高人,絕不會謊言欺騙自己,一時之間,驚惶起來,不覺嚇得麵無人色,口中喃喃自語道:“十年,十年,十年太長了……”倏地雙手掩麵,失聲痛哭起來。

那中年文士看她放聲悲哭,亦不出言慰藉,反而雙目一闔,自信枯坐起來。

然而,蘭陵香終是生有慧根之人,哭過一陣之後,知道徒自悲傷,於事無補,幹脆抹去淚痕,仰麵說道:“師父就傳弟子的武功吧,弟子盡力而為,合適脫困,聽天由命罷了。”

那中年文士張開雙目,點了點頭,道:“通權達變,不失為可造之材。”接著麵容一正,沉聲說道:“老夫生平活人無數,卻從未殺過一人,話雖如此,也知世間有可殺之人,你先說說,那些人是你勢必在必殺之內?”蘭陵香未料他有此一問,聞言之下,不禁芳心暗急,不知如何是好。

她對淩嘯天情深意重,立誓為夫報仇以來,含恨忍辱,為的就是將正邪各派,所有導致丈夫慘死之人誅滅殆盡,但是,此時此地,她怎敢坦言直說?

沉思片刻,她囁嚅道:“鬼佬、獨孤、毒魔,這三人無惡不作,弟子是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為世人除害了。”

那中年文士麵容之上,倏地轉為肅穆之色,兩道湛然神光,凝注在蘭陵香臉上,緩緩說道:“老夫不管你殺誰,不過學了我五絕門下的武功之後,終你一生,隻許殺害四條性命,殺滿四人,你就有天大的仇恨,也不得取人性命。”

說達到此處,臉上忽然現出一片淒涼的笑意,接道:“老夫寧可絕藝失傳,卻不願為武林蒼生,遺下無可挽回的禍害,如何取舍,你自行思量吧。”

蘭陵香怔在當地,良久不能言語,卻聽那中年文士繼續說道:“老夫出言不改,不過你隻要用手一推,便可製住老夫的死命,而且老夫的一生武學結晶都藏在那間丹室之內,你可自行取閱,自行修煉。”

蘭陵香玉麵一昂,搖頭道:“弟子並非真正邪惡之人。”

那中年文士道:“那麼你仔細思量吧,洞中無甲子,時日還長的很。”

蘭陵香垂目望地,低頭沉思良久,然後仰麵說道:“弟子自己闖來此處,於今進退維穀,隻有依照師父的吩咐,此生不多殺一人。”此時她無力多想,先學到武功再說。

那中年文士頜首道:“老夫深信你的話出自肺腑,不過你隱恨太深,如何取信自己,立一個自己也無法違背的誓言,你自己斟量吧。”

蘭陵香心神一凜,默然沉思道:丈夫淩嘯天已死去,不能隨意褻瀆的,轉念一想,終於幽幽的說道:“弟子指養子為誓,終此一生,隻取四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