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過後,拓跋衍既沒有廢了沐縭孀的位份,亦沒有任何說辭,就那樣將沐縭孀丟在暗牢中不聞不問。而整個太子府的下人亦是一夜之間都三緘其口,隻要關於沐縭孀的事,他們永遠都隻有一個回答:不知道。
就這樣過了十幾日,王妙嫣久不見拓跋衍處置沐縭孀,心中不由著急,可奈何拓跋衍除了那夜在她未醒之時來看過她以外,便再也沒有踏進過她的院子。就連她去求見,也被周管家攔在門外,幾次之後,王妙嫣也不得不作罷。
隻是從源源不斷的賞賜和滋補藥材不斷賜下來便足以看出,再沒有感情,拓跋衍對王妙嫣這次小產是心存愧疚的。
太子府這些時日也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拓跋衍的心情時常陰晴不定,動不動就大發雷霆,若是有哪個下人不小心提到了沐縭孀,更是免不了一頓杖責。
漸漸地,‘太子妃’三個字,竟無形中成了太子府的忌諱。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西南傳來戰報,韓雷帶領的五千精兵剿滅了南蠻之叛,拓跋衍陰沉了多日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甘露殿,南宮輔、秦茂等幾個重臣剛剛才踏進寢殿,便聽見拓跋真微弱的笑聲,聲音雖小,可其中的高興卻是怎麼掩都掩不住。他們相視一眼,秦茂的眼中掠過陰鬱,卻也隻是一瞬,難道說,這拓跋衍當真是注定要成為皇帝麼?
進了內殿,他們便看見拓跋衍正坐在龍榻邊與皇帝說著什麼,而皇帝今日也大有起色,暗黃無光的臉上竟顯得容光煥發,看上去精神很好。
幾人上前斂袖行了跪拜之禮,皇帝這才轉頭看了他們一眼,笑道:“眾愛卿來了,快平身吧。”說完,他又賜了坐。
幾位大臣坐定,皇帝又說道:“衍兒都跟朕說了,韓雷這小子不愧是衍兒帶出來的!有勇有謀,不負眾望的替朕平定了南蠻之叛!這是大功一件,朕定要嘉賞!”
“來人呐,擬旨。”皇帝是真的高興,不等韓雷他們凱旋便說道:“封韓雷為護國大將軍,黃金白銀各千兩,再賜他五百戶。”
南宮輔和幾位重臣自是沒有意見,倒是一旁的秦茂似是有話要說,可見皇帝已經下了旨意,便又作罷。他不是不識時務之人,如今拓跋衍得勢,一味的跟他對著幹,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拓跋衍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裏,卻並不點破,秦茂這隻老狐狸在朝中頗有威望。如今楊貴妃已倒,他的勢力可謂是削弱了大半,為了自己的官運亨通與富貴榮華,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會來投誠。
“今日朕將你們都招來,是想當著你們的麵把遺詔立了。”拓跋真緩緩斂了笑,忽的說道:“如今朕纏綿於病榻,朝中之事已是有心無力,而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今日當著你們的麵把繼位詔書立了,朕才能真正放心。”
聞言,眾人皆是一震,拓跋衍如今已經是太子,無論這繼位的詔書立不立,他都能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可是拓跋真還特意將他們找來,又親口說出這一番話,這寓意引人深思呐!
見他們都不說話,拓跋真微微皺了眉,竟自己起身穿了龍鞋來到禦案前,蒼老的臉上有了一絲威嚴:“不知眾卿意下如何?”
見此,拓跋衍微微蹙了長眉,今日父皇的精神好像特別好,可是他的心中怎地會湧起一股不祥呢?
“皇上,老臣並無異議。”說話之人是南宮輔。他一說完,其他幾個重臣亦是附和,都說無異議。秦茂微微思量了片刻,也說道:“老臣也無異議。”
拓跋真點點頭:“好,既是都無異議,那這道詔書,朕親自來寫。”
隻見他一番行雲流水,沒一會兒功夫,他便輕輕放下禦筆,又將聖旨卷好放進一個錦盒內,鎖進了禦案旁的書閣中。拿著那把金鑰匙對南宮輔說道:“南宮,這把鑰匙朕便交由你保管,待朕駕鶴西去之時,你便從這書閣中取出遺旨宣讀。”
南宮輔連忙起身,雙手接過那把金鑰匙跪下:“老臣遵旨。”
拓跋真看了他一眼,終是輕鬆的笑了。一旁的福泉公公連忙上前扶他:“皇上,您的身體受不得風,奴才扶您回床上歇著吧?”
“無礙,朕今日覺得身體不似往常那般疲累,躺了多日,朕也想下床走走。”拓跋真擺了擺手,蒼老的臉上精神奕奕。他看著拓跋衍道:“衍兒,陪朕去禦花園透透氣吧。”
“是。”拓跋衍應道。福泉連忙喚來幾個宮女太監伺候拓跋真梳洗,龍袍加身,即便是幹瘦的身體,暗黃褶皺的麵容,卻也有了那麼幾分皇家的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