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跨江而擊(3 / 3)

曹聞道臉一紅,道:“統製,都是我不好,我癮頭上來了,讓他們陪我玩兩把。”

我微微歎了口氣。曹聞道這人別的都好,人也忠厚,就是有點不分輕重緩急。我低聲道:“平時玩兩把也沒什麼,隻是別玩得太急了,蛇人還在對岸,我們隨時就會出發的。”

曹聞道驚道:“這麼快?我想總要休整幾天的。”

我道:“你想過有可能如何進攻麼?”

曹聞道道:“我和老錢也商議過,覺得除了正麵強攻,也沒別的好辦法。隻是正麵攻擊,鄧將軍的船隻又有點不夠,很難。”

我點了點頭,道:“這也是。你們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曹聞道道:“現在還沒有。統製,你有什麼好主意了?”

我道:“方才簡仲嵐來向我說了這事,我想聽聽廉百策的意思。他在麼?”

曹聞道撇了撇嘴,道:“那個小簡啊,他有什麼主意。”

我正色道:“曹兄,偏聽則暗,兼聽則明,簡仲嵐所言頗為有理,不能一概而論的。”

曹聞道也不敢多嘴,道:“好的,我去把廉百策叫來吧。”

我道:“不用了,我去找他。他是哪間?”

“左邊第二間。”曹聞道說罷,忽然小聲道:“統製,我知道在營中賭博是不對,你不會責罰我吧?”

我本來並沒想要責罰他,聽他這麼一說,又覺得不能太輕描淡寫了,便道:“責罰是不會,不過,以後營中熄燈,任何人都不得再做旁事。下回再有這等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曹聞道笑了笑,道:“是,是,遵命。”當士兵在側,他對我從來都是畢恭畢敬,但私下在一處時,他對我似乎沒多少尊重。

到了廉百策那營帳邊,曹聞道叫道:“廉百策,你睡下了沒有?”

廉百策在內應了一聲,撩開賬簾出來,一見我,卻是一怔,道:“統製!你怎麼來了?”說罷才行了一禮。我道:“廉兄,我有點事想問問你,去曹將軍賬中吧。”

到了曹聞道賬中,我將簡仲嵐說的搭建浮橋之計約略一說,廉百策眉頭一皺,道:“隻怕做不到。現在水勢雖然不急,但大江上仍然時有大浪,而且大江寬達數裏,要搭浮橋哪有這般容易?”

我一陣失望。廉百策在東陽城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說出的話自然有理。我歎道:“看來也不成了……”

哪知我還沒說完,廉百策忽然皺了皺眉頭,道:“也未必不可能!”我又驚又喜,道:“還可以?”

廉百策抬起頭,道:“我在東陽城時,曾聽老輩人說過,很久以前,有人也想在大江上建起過浮橋,似乎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我道:“成功了?”

廉百策道:“那時南疆有一批貢品要送到帝都,東西太多,離天壽節又太近,而當時東平城的船隻盡是些小船,因此當時的東平城主征調船隻,在江麵搭起一座浮橋,將貢品直接運到東陽城。隻是,那座浮橋搭起後,貢品尚未運完便被大浪衝垮,當時在橋上的貢品盡數落水,算是得不償失,後來也沒人再試了。”

我道:“那也就證明浮橋搭不成吧。”

廉百策道:“可是,那次是從東平到東陽,與如今相反啊。大江南岸較為險峻,水流也急,但北岸卻要平緩許多,從南至北難,由北而南卻要容易許多。”他說到這兒,忽道:“統製,我想過了,這浮橋若是從上遊開始,說不定真能搭起來!”

我一時還弄不明白,道:“從上遊?為什麼?”

廉百策蹲下地來,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劃著,道:“你看,這是大江。”他在地上畫了兩條線,算是大江,又在兩邊相對的畫了兩個方,道:“這是東平城,那是東陽城。浮橋若是直接從東平到東陽,直接橫跨大江,正好兜住江水,建橋的繩索上吃的力道極大。但若是北岸的浮橋不從東陽城出發,而是從上遊。”

他說著,在上遊畫了一個點,斜斜畫了條線到南岸的東平城,道:“你看,如此這浮橋便是斜著跨過大江,繩索上吃的力道便要小許多了,搭起來也更可靠。”

我已明白他的意思了。浮橋最主要的便是用繩索將船隻連到一處,廉百策所言,果然更容易搭建一些。但從東平到東陽,浮橋是一直線,要短許多,從上遊搭起的話,所用船隻便要多許多。我道:“這樣一來,船隻夠用麼?”

廉百策微微一笑,道:“船隻的確不夠。”

我歎道:“那還要說什麼,便是沒用了。”

“船隻不夠,卻可以用別的代替。”廉百策的笑容有點莫測高深,“東陽城多的便是竹子,完全可以紮竹筏代替船隻。”

竹筏!我腦海中忽地一亮,叫道:“不錯!你說得太對了!”

之江省盛產竹子,據說有的地方號稱十裏竹海,滿山遍野都是竹子,因此之江省的日常器皿也有不少是用竹子做的。東平和東陽的竹子還不算多,卻也到處有竹園,便是城中的大戶人家,庭院中也總是植著幾本竹子。如果將船隻和竹子都征調起來,說不定真的夠用。我越想越興奮,道:“好,你馬上將這計劃寫下來,我去稟報屠爵爺。”

廉百策道:“還早了點,要實地看看江水流勢才行。統製,末將不才,對東陽城地勢也算熟,願去勘探水勢。”

我看了看天色,道:“晚上可去麼?”

廉百策道:“晚間不易被蛇人發現,應該更好。隻是,楚將軍,你現在就要去?”

我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看看,將此事初步定下來。”

廉百策大概也沒料到我會這麼急,想了想,道:“也好。隻是,統製,你水性如何?”

我被他問得一怔,道:“還行,雖然算不上好,也淹不死的。”

廉百策微微一笑,道:“不沉底便行,有我在,統製你便可放心。”

我也笑了,道:“好,馬上把錢文義與曹聞道都叫起來,讓他們準備船隻。”

叫起他們,曹聞道一聽我們要趁夜勘探水勢,嚇了一大跳,卻也堅持要和我一同前去。我拗不過他,也同意了,讓錢文義在岸邊接應。其實我更想讓錢文義一同去,錢文義畢竟是海邊長大的,水性更好一些。

我們找了一條小船,這船也隻能坐五六個人,我與廉百策、曹聞道帶了另兩個會操槳的一同下船。在岸上時,聽到江水之聲也不覺如何,一到水麵,才知道江聲原來很響,幾如金鼓,浮橋若是直直通過去,恐怕隻能用鐵索才行。

那兩個士兵操槳很熟練,我和曹聞道兩人劃槳隻能算充數,他們兩人一槳下去,船就在水麵上掠過。廉百策坐在船頭,不時用手探到水中試著水勢,漸漸已至江心。此時對岸越發清楚,看得到東平城隻有零星燈火。看來現在的蛇人已不再怕火,卻仍然不是太習慣。

廉百策看了看對岸,又伸手到嘴裏舔了舔,試了試風向,道:“統領,東陽城如此的船隻有千艘麼?”

我想了想,道:“小船的話,如果加緊征調,說不定能有。”

廉百策道:“江闊四裏,斜著鋪設浮橋,則浮橋長度在五裏左右,大約有八百丈。平均每兩丈用船三艘,大概需船一千二百艘,加上竹筏,已經夠用了。”他又試了試水勢,道:“水流還有點急,隻怕非得在上遊四裏外下水才行。來,再往南岸走走,靠近些看。”

我有點擔憂,道:“再近些,隻怕離東平城太近了……”

蛇人天生會水,雖然它們沒有船的話遊不過四裏寬的大江,但遊個一兩百丈說不定還行。一旦被蛇人發現,我們這樣一艘小船隻怕是送死。廉百策倒有些不在意,道:“統製放心,小將耳朵甚靈,水中若有異響,我一定會聽到……”

剛說到這兒,他忽然臉色一變,我吃了一驚,道:“怎麼了?”

廉百策抬起頭,臉已變得煞白,喝道:“快往回劃!快走!有船從南岸過來了!”

我耳中仍然滿是江聲,根本聽不到別的聲音,曹聞道看來也比我好不了什麼,同樣一臉茫然,但廉百策說得這麼慌,隻怕不會有錯。我們加緊往回劃,廉百策也拿起一把槳劃了起來。蛇人敗退到大江邊時遭到鄧滄瀾與李堯天的水軍團截擊,損失很重,北上時的船隻也大多被我們奪下,但畢竟還有一些的,恐怕蛇人發現了我們,出來追擊了。我們現在過江心沒多少,隔得那麼遠蛇人居然也會發現我們,真是怪事。海老在符敦城時曾對我說過,蛇人目不能視遠,現在又是深夜,它們到底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廉百策劃了幾下,忽然皺了皺眉,道:“停下!”我也沒在意他這般命令,停下手中的槳,曹聞道罵道:“做什麼?一會兒讓我們逃,現在又要停下。”

廉百策道:“似乎不是追我們的,現在這聲音停下來了。”他俯下身,耳朵貼在船幫上聽了聽,忽然道:“不對!有刀槍撞擊之聲,是在動手了!”

我們不由一愕。難道有人會從東平城過來麼?不對,更可能的是,那些人和我們一樣,也是趁夜來勘測水勢的,隻是他們離東平城太近了,以至於被蛇人發現。

廉百策還在聽著,一邊道:“沒錯,確是有人在江上交手了,聽聲音,似乎很不妙……哎唷,有人落水了!”他說得繪聲繪色,曹聞道喝道:“喂,廉百策,你別胡說八道來嚇人,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

廉百策道:“現在刮的是北風,你在風中聽當然聽不到,若是貼到船幫上聽從水裏傳來的聲音,便可以聽得出了。”

曹聞道半信半疑,俯下身子去聽,我也將耳朵貼到船幫上。剛一碰上,隻覺江聲一下大了一倍,直如金鼓齊鳴,別的什麼也聽不出來。這時曹聞道叫道:“我聽不出來!統製,你聽到了麼?”

我皺了皺眉,道:“廉兄,你真的聽到了麼?”說實話,我也不是很信。廉百策有些委屈,道:“當然,末將在東陽城呆了好多年,那時有一陣連睡都睡在船上,聽得熟了……”

他還沒說完,江麵上忽地一亮,過了一會,聽得很輕的“嘣”一聲。這聲音又輕又悶,但我知道,那是火雷彈的聲音!

廉百策說的一點沒錯,確是有人在江上,而且,那是帝國的人!我拿起槳,道:“快,過去看看!”

曹聞道驚道:“統製,你真要去看?”

我道:“那些人已到危急關頭,說不定是帝國的將領。我們靠近些看,若不是,再逃也來得及。”

這時忽然江麵上空又閃了一下,這回不是貼著江麵的,看得更清楚。我再無懷疑,道:“看,那是在求援!”

曹聞道還要說什麼,廉百策點了點頭道:“不錯。曹將軍,你帶著弓箭麼?”

曹聞道身邊帶著那把短弓,他拿出來道:“帶著,隻是在江上恐怕射不中。”

廉百策道:“你守著,我來回他一個信號。”他的本領都在弓上,身邊也帶著一把短弓。他搭起一支箭,從懷裏摸出一塊汗巾包在箭頭,又拿出火鐮來打著火絨,點著了那塊汗巾。看著汗巾燒了一陣,他才仰天射了出去。

江上風大,汗巾上的火一下被吹滅了,但餘火不熄,一個紅點射向空中。他射完這一箭,卻見南邊江麵上忽然閃起一個亮點。也虧得東平城中暗淡無光,這個亮點很是清晰,在江麵上晃了幾晃。我知道那是水軍的燈語,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正要問廉百策,他卻在一邊驚叫道:“統製,那是鄧滄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