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日,傍晚時分。佳怡剛回到處所,見一個小太監已等候多時。
“哪位是方含嫣姑娘?膳食局劉公公請姑娘過去一趟,有事相商。”
雙桃撇了撇小嘴,不高興地說:“隻喚了方姐姐一人嗎?怎麼不叫我去啊?”
她剛隨佳怡初到沂水宮時,隻當要做牛做馬,吃苦受累,心裏甚不情願。誰知過了段時間,她逐步適應了這裏的生活,覺得雖然清苦了些,倒也安穩,不像在浣花閣時老師受人欺負;而且還有佳怡這麼個會照顧人的姐姐疼她,方才安心住了下來。
她天性單純,日子一長,便忘了以前受過的苦。見有頂頭上司傳喚,就以為必定是什麼大好事。見隻喚佳怡去卻不讓她去,就有些不樂意起來。
那小太監聽了此話,隻覺得她天真爛漫,著實可愛,便咯咯地笑了起來,他說:“劉公公隻喚了方姑娘一人,並未喚你,我也不知是何原因?”
佳怡安撫了她,答應回來後定把前日裏繡的一對鴛鴦枕套送於她,如有什麼好事也願與她共享,她這才開心了起來。
小太監領著佳怡穿過沁香亭,繞過回廊,沿著沂水溪的方向走去。
佳怡見不是往劉公公執事的上房走,心中警惕。她停下腳步,說:“請問公公要帶我到何處?”
“自然是劉公公執事的上房。”
“公公你是何人?為何要欺瞞於我?我雖然初到沂水宮不久,倒還認識路。劉公公的上方在沂水宮西南方向。我們應該沿著沁香亭朝南走。怎麼反而朝北走了呢?”
“姑娘不用害怕,一會兒您到了就知道了。”那小太監似乎有些著急。
“公公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去得,請恕奴婢無理。”
佳怡自入宮以來很是小心,可還是被牽涉進德妃和劉美人之間,又無端被誣蔑偷盜。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然更加當心起來。此刻,看那小太監甚是可疑,又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受何人所遣派。因而,佳怡不再往前走,她靠在一邊的假山石上,等著他給自己一個答複。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那小太監見佳怡不動身,頗有些尷尬。想要拿自己的身份來壓她,又恐怕得罪了她。
因此,他隻好四下張望一番,湊過身來,在她耳邊低語道:“在下是禦膳房的采辦太監福海。姑娘猜得對,我們的確不是去往劉公公處。是姑娘的一位老朋友命我前來請你到沂水溪邊敘話。姑娘切莫大聲聲張。”
“老朋友?哪位老朋友?”佳怡雖然話裏還有些疑惑,其實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當今沂水宮侍衛統領——周子軒周大人。”
見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佳怡心中登時如小鹿亂撞,一路忐忑不安。
前幾日才剛剛聽聞子軒的消息,他今日便遣人相約自己。他初到沂水宮,想必要忙著適應這裏的環境,熟悉戍衛情況,怎麼還抽出時間來約自己敘話。
是他有要事要與自己商量?還是他關心自己近況?抑或是出於對自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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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水溪邊青草萋萋,蝴蝶蘭星星點點地點綴其中,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子軒站在一棵柳樹下。月光中,他臉上仍掛著和佳怡初次見麵時的那種微笑:淺淺的,淡淡的,如春風般溫暖,和煦。
佳怡見他站在那兒,心底忽然之間有一種安全感油然而生。那種感覺,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像是見到了佳悅,見到了至成——
一時間,佳怡心裏的委屈都奔湧出來,她覺得她好像有了訴說的理由和衝動。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會心疼她,憐惜她,聽她訴說,聽她傾訴——
佳怡深深地愛過默言,她把自己的愛情,事業,家庭,未來的希望等一切的一切都係在了默言的身上。她無比的信任他,可是換來的卻是欺騙。曾經愛情的甜言蜜語是那麼的虛偽,曾經愛情的承諾也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所以,她不想再敞開心扉,也不敢再輕易地向人敞開心扉。
至成雖好,在佳怡的心中卻未掀起丁點愛情的波瀾。佳怡知道他是好人,可是感情的事很奇妙,有人相處再久也不會有感覺,有人初次相逢卻一見如故。甲之蜜糖,乙之黃連。愛情不是平行式。
如今,在這偌大的深宮裏,處處的陷阱,處處的欺騙。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可以頃刻改變,朋友之間也可能瞬間翻臉。
宮裏的奴才,乃至主子們都不知道身邊的人值不值得信任,都不願意輕易地暴露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輕易地對他人付諸於自己的信任。
可是——佳怡願意信任子軒。
他給予她深宮中的那麼一點溫暖,一點光亮。他帶給了她希望。
他讓她知道,後宮並不是那麼的可怕,那麼的無情,因為—
—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