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放下銀筷,突然覺得好奇。心想她區區一個‘小廚房’的普通奴役,看起來膽小怯懦,不像是個十分聰穎的女孩子,怎能做出連禦膳房的大廚都自愧不如的佳肴呢?
於是,他問道:“你一雙巧手,能做的如此菜式,怎會屈居在上膳房呢?想你此等的人才,應該早入禦膳房當差呀。此中是不是有上膳房總管太監知人未能善用之責呢?”
一聽此話,上膳房的總管陳公公嚇得慌忙跪下,回道:“平日裏這丫頭幹活還算機靈勤快,可未曾聽說會做如此出色的菜式啊。如知道,奴才怎麼敢藏著掖著,一早就回稟公公了。是奴才失察了,請公公恕罪。”
“不是得,不是得。”雙桃怕牽連到別人,也慌著跪下。
劉公公又問道:“你此等精湛手藝是得家裏長輩教授,還是有高人指點?”
雙桃在處所的時候隻把這兩個菜的製作方法背了數遍,爛熟於心,卻不料劉公公又問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來。她聽出劉公公話裏的疑惑。自己若說是家人教授得,怕劉公公會差人到家裏詢問,牽連了家人;若現在說出這菜背後的‘高人’是佳怡,她兩人又定會被問個欺瞞之罪,豈不牽連了方姐姐,自己怎能作如此之事。
所以,她想了想,隻好順嘴胡謅道:“奴婢——奴婢打小就喜歡做菜,無師自通——”
說到這兒,她又忽然覺得‘無師自通’這幾個字有些不妥,忙改口道:“奴婢苦心琢磨,才做出了這樣的菜式。”
劉公公見她回話吞吞吐吐,更加疑慮。可實打實的兩個菜品放在那裏,一時之間又容不得他不信。他未再追問,揮了揮手,示意雙桃退下。雙桃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菜式品評一直到了下午方才結束,選拔出的人選到第二日在小廚房張榜公布。
回到處所,雙桃不敢肯定能不鞥入選,仍有些緊張。她一宿不曾睡著。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跑去看榜。一會兒,又匆匆忙忙地跑回來。邊跑邊喊:“方姐姐,咱們都入選了。”
佳怡正在梳妝,聽了這話隻是不信,也匆匆地跑去看。隻見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紅榜上,而且是第一位。
她想,自己那兩個菜原是敷衍而成,怎會入選?莫非劉公公發現了雙桃頂梁,那兩個菜品原是自己而為?仔細想想,卻又不對。如果真如此的話,等待她和雙桃的就不是入選,而是杖責了。
莫非是小廚房的公公看她平日做事認真勤勉,向劉公公推薦了她?可本次選拔早已言明不看平日表現,隻憑賽事結果。
莫非是子軒又在幫她?好像也不對。那日在沂水溪邊談心,子軒曾問她是否想調職,做個更清閑舒適的差事,她回說不用。她說自己目前早已適應了‘小廚房’的差事,也喜歡‘小廚房’的環境,不想調職。子軒已知她意,這次應該不會不和她商量就擅作主張。
這種種原因,佳怡想了個遍,卻總覺不對。雙桃卻十分開心,隻為又可以和佳怡朝夕相對,姐姐妹妹相伴一處。凡事有佳怡這個姐姐照料她,她不知少操了多少心思。
佳怡見木已成舟,索性不去在想。她正與雙桃打點行裝,忽聽門外有人敲門。她打開門,見上次來約她和子軒見麵的小太監福海正站在門外。
福海進了屋,顧不上吃茶。他把雙桃支開,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個荷包放在木幾上,說:“周大人托我給姑娘帶些東西來。”
佳怡打開荷包,見裏麵盛滿了黃豆大小的金錁子。
福海接著說道:“周大人原想讓奴才帶封信過來,又想到如果信弄丟了反倒不好,因而讓奴才帶了口信。他說姑娘入選禦膳房一事,他已經知道了。雖然姑娘生性淡泊,不願意攀高枝,但既然已選上了,還請姑娘安下心來才好。禦膳房不比‘小廚房’,人多口雜,繁瑣事多。所以還請姑娘處處小心當差,這些金錁子,權作打點之物。”
說完這些,福海起身告辭。佳怡和他幾番推讓,他仍是堅持把荷包留下。臨出門時,他扭頭說:“周大人關心體諒姑娘,一番心意,您莫要辜負了。
佳怡聽了,隻覺得子軒待她一片真心,見福海已經出了門,也不好意思再追出去。她向福海道了聲‘謝謝’,把那荷包拿在手裏摩挲了許久,感念著子軒對她的照顧,過了一會兒,方才把荷包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