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錦顏心裏哪能滋味,不過一看到花花的肚子,想起裏麵的孩子是項穀庭的,她便把所有的不滋味都轉換成了滋味。
畢竟她始終是個局外人,項穀庭是高高在上的庭王爺,即使花花,那也是唯一的庭王側妃,她獨自在這裏心酸的什麼勁兒?
心酸被無限的擴大了些,莫錦顏的失落感被她用平靜的笑容點點的淡化了,花花招呼道:“莫姑娘也一起留下來罷?”
這句話讓項穀庭和莫錦顏同時眼神一閃,一個是希望她留的,一個是留與不留之間掙紮的,莫錦顏為了怕項穀庭看出什麼,隻好笑著應道:“好呀。”
三人相聚一時,還是初次的這樣的和諧而美好,而他們誰都不知道,這一次的相聚,恰恰也是最後的一次相聚,今生今世都沒有辦法再重溫這個午後黃昏的安逸和歡笑了。
莫錦顏提議著說:“我們一起猜謎語吧!”
“猜謎語?”花花笑著擺手,羞澀道:“我是不行的,我不識得幾個字,別是要找了笑話去。”
項穀庭和善的應道:“那怕什麼,隻管去猜便是了,玩的就是個樂趣嘛。”
莫錦顏應道:“就是就是,我也不說難的麼。”
花花勉為其難的笑道:“那。。。那好吧。”
莫錦顏將眼一轉,隨口說道:“謎語就一個一字,打一個成語。”
項穀庭鼓勵的看著花花,花花這可犯了難。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是一心一意?”
莫錦顏笑著搖了搖頭說,還有一次機會哦,好好想想。
花花托著下巴苦思,項穀庭則悄悄的用眼瞥著莫錦顏,他眼神之中柔情百轉,莫錦顏低頭逃避著他的視線,很是糾結的沒有繼續應下他。
花花猜測著謎語的時候,莫錦顏卻心口一堵,曾經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托著下巴琢磨那謎語的謎底是什麼,那時候爺爺就在身邊笑容滿麵的看著她,任她怎麼耍賴就是不肯告訴她。
爺爺一直都是嚴肅和冷漠的,在舊下屬麵前,在其他的長輩麵前,爺爺威嚴的姿態似乎不容侵犯,隻有在麵對著莫錦顏的時候他才會展現出這麼慈祥的笑容。
爺爺前半生南爭北戰,槍林彈雨之中度過了那個激蕩的年歲,他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痕如同一個個軍功章一樣,死死的刻在了他的身上。
文化大革命那年,爺爺遇見了奶奶。奶奶的出身成分並不好,奶奶的家裏是富農,土地主一類的,在那個人心惶惶的紅色年代裏,是要倍受歧視和聲討的資產階級大小姐。
爺爺那時候還是軍區的一名前途無可限量的軍人,可他對奶奶一見終情,什麼革命信仰和旁人的眼光,都敵不過她在他眼裏的那抹柔情。
爺爺說,前途不要便不要了罷,人一輩子遇到個喜歡的並不容易,所以他為了奶奶,心甘情願的背上了反革命的帽子。
他們結婚那一年,奶奶穿著大紅的嫁衣坐在簡陋的屋裏等了爺爺一天,沒有任何的新的禮物,也沒有任何喜慶,甚至沒有任何一個賀喜而來的人。
他們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災禍,爺爺直到了晚上才狼狽的出現在了新房門外,奶奶一看到爺爺脖子上掛的牌和他渾身滿臉的傷,哇的一聲便哭出了聲,猛的衝進了爺爺的懷裏,死死的抱著這個許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再也沒有放手過。
後來爺爺的老上部們拚勁全力保全了爺爺的清白,讓他繼續的留在了軍區之中,至於奶奶,她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漸漸與她劃清了界限。
好不容易逃出去的人,萬萬不可再繼續重複著他們的悲劇了啊!奶奶的成分被洗清,跟著爺爺才算漸漸的安穩了下來。
奶奶有了莫錦顏的父親的時候,爺爺又是出門執行任務沒有在家,奶奶在風雪夜裏自己挺著大肚子求了鄰居雇著三輪車,將她送到了附近的醫院裏。
一夜的寒冷,一夜的艱難,一夜的掙紮和死裏逃生,在那個冬季的清晨,莫錦顏的爸爸與清晨第一抹陽光一起出現在了產房之中。
虛弱不堪的奶奶看著護士抱著的孩子,也沒有問是男是女,隻是用著僅剩的力氣說了句:“把孩子抱起來,不要凍壞了。”
說完這句話,她便昏迷了過去,等到她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空蕩的病床前依然空無一人,鄰床的產婦都有丈夫在照顧,隻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平日裏吃得不好,所以下不來奶水喂孩子,莫錦顏的爸爸餓的青紫著一張小臉哭的慘絕人寰,奶奶也因為無助而跟著孩子一起哭,她的男人不在身邊,她自己沒有任何法子去應對這一切去。
鄰床的產婦心疼孩子,於是抱過莫錦顏的爸爸,東家喂一頓,西家喂一頓,那幾天裏就這麼度過了。
奶奶住了一禮拜的院,出院時,爺爺依舊沒有回來,直到莫錦顏的爸爸都出了百天,爺爺才滿臉愧疚的出現在了家門前。
奶奶隻是淡淡的應了句:“回來了呀?”至於其他的,一概沒有提去。
自己如何的堅辛,如何的孤獨和無助,都隨著那個男人衝進來的身影而煙消雲散了。
那個辛苦的年代裏,奶奶熬過來了。可是她終究是沒能與爺爺白頭到老,連莫錦顏爸爸娶了莫錦顏媽媽都沒有看見,便撒手人寰。
從來不哭的爺爺哭的驚天動地的悲傷,他一輩子的老夥計,風風雨雨的走過了這麼多年的女人,此時長眠在棺木之中無知無覺。這塵世之中的種種,都隨著她隨風飄散的魂魄一起消失在了這個蒼茫的世間,從此,便獨留了愛了一輩子的爺爺,一個人。
莫錦顏的爸爸娶了莫錦顏的媽媽時,便要決定一生一世隻對這個女人好,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比她在自己心裏更為重要。
結果莫錦顏的到來,讓他早早的便失去了自己的愛人,這個沒有理解愛的男人,對自己的女兒避之不及,在外人眼裏看起來,似乎是恨之入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