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過:大嫂家靠近路邊的田地被搶,積鬱成疾。躺臥病塌,此時正輾轉各地治病中。
父親:也隻能這樣啦,你媽和你嫂子呀,一個脾氣,都認死理兒。
◆父親不說話了,但是父女倆沉重地心情,像此時暗沉的天空,安安也沉默了。
旁白:父親對母親深沉的愛,我此時才明白了一點點。他對母親一向是讓著三分。今日母親受辱,父親真的是難以釋懷。麵對族親,他也還是猶疑,親人反目,是父親最忌諱之事。高堂尚在,父親知道奶奶是一定會反對打官司的。
良久良久。
父親:其實就是打官司,勝算也不大,自古就是民告官難啊。他家雖說不是什麼大官,隻是個村官,可也算是地頭蛇呀,又有錢,你說這官司還怎麼打?!天高“皇帝”遠啊。這要是在北京,就好辦啦。可惜呀……唉……
安安:(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就把官司打到北京去!
閃過:田地裏忙碌的農人,汲水澆菜的農婦,就要見底的井水,排隊等候打水的人們。來微塵家井裏打水的村民,來探視的鄉鄰……
場景:安安家裏
人物:法官、及同行者兩三人。微塵、母親、父親
時間:幾天後的春日上午
法官:你要打官司?可是你傷在哪裏?你有打人的證據嗎?……
◆聽著法官一連串審犯人似地發問,安安心底的憤怒爆發了。
旁白:12歲的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大聲地質問他——
安安:“打人的,你不去審?怎麼倒跑來,審被打的?!人傷成什麼樣兒,你不長眼睛呀?”
旁白:母親護子心切,情知這法官和那村官家一個鼻孔出氣,怕牽連我再挨打。連忙喝住我,
母親:“小孩子家,懂什麼,快出去!”
閃過:安安氣惱地跑到院子裏,第一次,站在一院繁花麵前,淚流滿麵。法官離去的背影。父親奔波在路上的身影,上車、下車,法院審理、判決,難以執行,又再上訴,村民們聯名上書,羸了官司的興奮,難以執行的失落……
旁白:那個法官,許是良心發現,言語緩和了一些,也沒有再逼著母親到法院去驗傷。
官司就此展開,兩年間,地也荒了,父親終日奔波在打官司的路上。
父母都老了許多。但官司卻沒有多大進展,判決羸了,對方卻不給倒地,隻同意給經濟補償。
倔強的父母不要錢,隻要地。
場景:安安家的院子裏
人物:母親、大哥
時間:1992年夏天的中午
大哥:老嬸,算了吧,別再打官司了,讓我老叔回來種地吧,再這麼下去,你家真的沒法過了呀。他們要給錢,就收了吧。還有,我每年春節前也給你家補一些錢糧,行吧?別再跟他們計較啦,好不好?
母親:我就是要爭一口氣!明明我們有理,明明是別人搶我們的地,毀我家的青苗,為什麼挨打的卻是我?還有我的孩子?
隻因為他家比我們家有錢嗎?他們看上的風水寶地,就可以明搶嗎?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大哥:這官司也打了兩年了,也羸了,可就是執行不了,你再打又有什麼意思呢?這不是浪費自己的時間嗎?上麵的政策是好的,下麵的這些人就不執行,你又有什麼辦法?認了吧。
母親: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沒有說理兒的地方啦!
場景:村旁西山的耕地裏
人物:母親、父親
時間:1992年秋天
父親剛從外麵回來,風塵仆仆。
母親:材料遞上去了?
父親:恩,遞上去了。
母親:要不,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吧,另找一處地方落腳吧。
父親:那官司還打嗎?
母親:打到什麼樣算什麼樣吧。我們也得生活呀,活出個樣來才行。
父親:這樣也好。
閃過:父親到鄰近的鄉鎮打聽找尋,終於在北麵的鄰鎮裏發現,這裏的官員一點架子也沒有,平易而隨和。找幹部辦事兒也容易,不用花錢送禮什麼的,鄉民也熱情。最難得的是,竟然遇見了中學同學,老同學對父親說:“老同學,你就放心過來住吧,咱這兒的官,可都是清官。”於是,在此租了房子,搬家過來。
旁白:在大哥的勸說下,父母親終於決定不再打官司,攜全家外遷他鄉。對於他們來說,是搬家;可是對深受此事影響的我來說,這就是被逼無奈、背井離鄉。
一向爭強好勝的安安心裏非常難過。
也在那時候,安安在心裏暗暗地發誓: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