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為伴宿、作夜辭靈之期。喪居門前的過街棚裏裏外外亮出了漢執事“五半堂”的幡、傘,每半堂亮出2件:紅、藍、白、黑、紫(繡花)的幡、傘各一對,計20件,均插在紅漆葫蘆座的執事架上。金銀寶庫、九品蓮台、執幡使者、福祿壽三星、搖錢樹、聚寶盆、哼哈二將、開路鬼、打道鬼、噴錢獸(獨角獬)、香幡、筒幡、香傘、香亭、鬆獅、鬆亭、鬆八仙、鬆鶴鹿同春、鬆和合二仙等冥物沿南北牆一字排開。過街棚正對喪居門口還設了三檔子妙峰山香會的火壺茶會;大鼓鑼架、金漆大號,24個民族傳統式的鼓手整整排了一條胡同。這裏不能不臨時斷絕交通。地麵上對此亦無不給予支持。至於前來吊唁人乘坐的汽車、馬車、洋車、自行車都存放在了琉璃廠廠甸海王村公園前邊臨時設立的場子裏。

是日,前來吊唁者達數百人之多,內外行知名者計有:餘叔岩、尚小雲、程硯秋、馬連良、小翠花、周瑞安、王少樓、孫毓堃、王又荃、李洪春、計硯芬、丁水利、張春彥、譚小培、譚富英、鍾鳴歧、馬富祿、吳彥衡、徐霖甫、李多奎、高慶奎、王瑤卿、王鳳卿、葉龍章、郝壽臣、葉盛蘭、高盛麟、劉硯亭、楊韻甫、萬子和、郝錦川、金達誌、吳菊癡、蕭振川、吳欽李、汪俠公、楊主生、張寰如、王敬五、趙硯奎、陳椿齡、於永立、遲紹峰、趙世興等均前後蒞臨吊祭。

楊宅所收的冥楮、紙紮、祭席等各種奠禮堆積如山,所有挽聯、祭幛、匾額,自首七以來,大有鋪天蓋地之勢,僅名流匾額就有數十方。由於楊氏生前崇佛信道,成為北京各大小寺院的大檀越、大功德主,且與各寺院方丈、監院等高憎結交甚密,故23處佛教寺院的方丈聯合前往唪經禮懺。集各大小寺院“黃袍”高僧唪經送聖是佛教界對亡人及其家屬最高禮敬,對亡人本身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功德,若非特大的名流齋主去世,一般是絕不應酬這種佛事的。這是自民國8年以來,北京城所未有的情況。所以,為人們,尤其是為有佛教信仰的人們所景羨。

伴宿之日的法事,除23名“黃袍”以外,還有雍和宮、隆福寺、護國寺的喇嘛各13人;白雲觀、地安門外火神廟、和平門內呂祖閣的道士各13入;長椿寺、鐵山寺、龍泉寺的和尚各13人。輪流誦經作法,凡送疏、戒食、交供、回向,經台、月台上下,幾乎沒有閑暇的時候,門前的鼓樂也“接讚”、“送讚”吹打不停,其盛況不言而喻。

由於楊氏生前交際很廣,來吊者有著不同的民族和宗教信仰,所以不借重金,置辦了“三麵席”:一是大教席;二是同和軒的清真席;三是功德林的全素席。而且是一天早晚兩頓。可謂奢矣。來賓們坐席後,將近落日,總提調發話,宣布送聖僧、道排班秩序。其具體安排是:鼓樂、番道禪、來賓、番道禪、來賓、番道禪、近親孝屬、23位大德“黃袍”。采取“花插”排列,以利觀瞻,而符禮俗。念三黃袍送聖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延壽寺街一帶人山人海,幾無立錐之地,近至左鄰右舍的商民,遠至津、保各地不遠百裏而來的“好事”者,都雲集於楊宅喪居附近,一時萬頭攢動,車馬為之堵塞,不能通過。人們不但是為爭看各種紙紮冥物,而更主要是爭看名伶的廬山真麵目,而一飽眼福。

隨著官鼓大樂的一棒大鑼,送聖開始。楊家確是獨出心裁,將一丈多高的紙紮哼、哈二將推將出來,作為開路之神(一般這乃是出殯的排場,送聖很少有這種舉動)。緊跟著是紙紮的尺頭桌子、四季花盆、紙製的整桌祭席、福祿壽三星、執幡使者、九品蓮台、香幡、香傘、香亭均雇人擎舉而行。其後為番、道、禪各三班,每班各13眾,按既定“花插”而排列,來賓及捧聖的孝屬間雜其間,最後是23處大小寺院的方丈,身披大黃袍,各捧手爐相送。最引人注目的是梨園行的7行7科,每科均推代表10人以上,步行送庫,每人各佩一徽幟,上書:“北京梨園公會某行(或某科)代表致祭員”字樣。每走過一處,必有若幹觀眾指手劃腳紛紛議論,形容不一。送聖行列出笤帚胡同西口向南,經延壽寺街、一尺大街、皈子廟、向東經觀音寺、大柵欄,出東口折向南行,經前門大街至西珠市口,折向西行,至萬明路折向南,直奔香廠迤南永安路,焚燒樓庫等冥物。於火光衝天中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