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1920~1995),現代著名作家,其小說擁有女性的細膩與古典的美感,對人物心理的把握令人驚異,而作者獨特的人生態度在當時亦是極為罕見。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內地掀起了一陣“張愛玲熱”,於是各大書店書城擺滿了《傾城之戀》、《沉香屑:第一爐香》、《沉香屑:第二爐香》、《茉莉香片》、《金鎖記》等等。張愛玲的著作,後來又強勢推出她的遺著《同學少年都不賤》,相應的也就產生了不少張愛玲迷。究其原因,除了她自身經曆的特別,更多的應該是創作的特別以及因為創作附著她身上所產生的魅力色彩。
1995年的9月8日,張愛玲一個人在紐約的公寓孤獨地離去。人們稱她為“本世紀中國最優秀、最驚恐不安,也最沉靜的女性作家”。她留下珍貴的手稿,留給我們很多照片,人們集結起來出版,於是很多人記得了這個隻給人側麵的女人。她有顯赫的家世,血液中有貴族的氣質流淌,雖然人們總在質疑中國有沒有貴族,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張愛玲是高貴的,也許說不清楚高貴為何物,大家不能淺俗地以為,因為她總是把下巴仰得高高的。因為居高臨下,所以悲憫,所以慈悲,可是人畢竟活在實實在在的冒著冷氣或者熱氣的生活中,過高則空洞,回望的時候重心不穩易夭折,人們不會記得,像革命文學一樣,在階級鬥爭的滾滾熱潮和喧囂中,留給後人的是隔膜,因為時代的關係沒有辦法溝通和理解。人們常說音樂無國界,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它以情動人,情感是人類最普通最質樸的,創作是同樣的道理。因為不平我們憤慨,因為不公正我們力爭,因為惡習我們鞭撻。總有一種錯覺,張愛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因為她有一雙冷冷的眼睛,清冷的;有傲然的姿勢,人們不易親近;有孤僻的需要,人們看見是一個人的身影,正如她的死亡,我們不會覺得可憐,似乎隻有這樣才是最恰當的。是空洞的人生麼,或者豐盈?她隻是孤單地安靜地離開了,人們因為讀她的文字然後記得這個獨特的曾經被愛過,被眾人有距離傾慕的女人。可是她有走進人群的《金鎖記》、《十八春》、《傾城之戀》,看過,你說她不食人間煙火嗎?
有位評論家說:“我可以想像,她覺得最可愛的是她自己,有如一枝嫣紅的杜鵑花,春之林野是為她而存在。因為愛悅自己,她會穿上短衣長褲,古典的繡花的裝束,走到街上去,無視於行人的注目,而自個陶醉於傾倒於她曾在戲台上看到或從小說裏讀到,而以想像使之美化的一位公主,或者僅僅是丫環的一個俏麗的動作,有如她之為‘借紅燈’這美麗的字眼所感動,至於願使自己變成就是這個美麗的字眼那樣。這並不是自我戀。自我戀是傷感的,執著的,而她卻是跋扈的。”
這位評論家說,她就是這樣:“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基督在雞鳴之前祈禱三次:“主啊,如果可以移開這杯子,讓它移開吧!”而終於說:“既是主的意思,我將喝幹它。”於是他走向十字架,饒恕了釘死他的人們,並且給釘死在他旁邊的兩個強盜祝福。她就是這樣,總覺得對於這世界愛之不盡。
他說,她的這性格,在和她接近之後,我漸漸了解了。初初一看,似乎她之為人和她的作品是不相似的。因為,倘以為她為驕傲,則驕傲是排斥外界的,倘以為她為謙遜,則謙遜也是排斥外界的,而她的作品卻又那麼的深入人生。但我隨即發現,她是謙遜而放恣。她的謙遜不是拘謹,放恣也不是驕傲。
初見生人,她是拘謹的,想表達自己的意見,她是慌張的但據理力爭,她是智慧的因為洞察人情,她富有才華於是用直覺式的描述直指人心,細致的、體貼入微的、涼涼的、有距離的,她是一個憤世嫉俗頗具悲劇色彩的人物,但留給人的是淡淡的冷冷的眼,她熱情四溢卻用文字的手將它們按住形成內核,要你知道,這是張愛玲的文字。
她的文字讓人驚異,文字與文字間如中國的古典山水畫一樣總有一片空白,於是隻能細細地體味,放慢速度放鬆心情,可以不用看很多也會覺得自足,就像《同學少年都不賤》中趙玨的單戀,她說愛是沒有目的的,如果有,那就不是真的愛,於是在黃昏裏,路過時把臉輕輕地貼在喜歡的人晾曬的衣物上,感覺美但有一絲絲的酸。看書的節奏就這樣被她的文字掌控了,太快你始終不會明白。她的語言是有距離的,閑閑的,隻給你空間,懂的人自然明白,覺得意味深長。
張愛玲覺得人生是虛無的,是空乏的,是悲涼的,有濃黑的底子。
她說,生命是一襲華麗的袍子,上麵布滿虱子。何其尷尬!可是沒有人躲得過,幕布已經拉開,隻能繼續。
她希望獲得真情,但始終不信人世間存在所謂的真心。
在《金鎖記》裏,小戶人家的七巧自己在回想當年若沒有嫁進有錢人家,而在肉店的朝祿、她哥哥的結拜兄弟、沈裁縫的兒子中間挑選丈夫。“如果她挑中了他們之中的一個,往後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對她有點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