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學校組織看宣傳片,講得是當年的“兩彈一星”計劃。宣傳片裏說,當時很多科學家為了保密,隻是對家裏說“去出差”,結果在大漠戈壁一呆就是十幾年,渺無音信,以至於很多家屬都以為他們出意外去世了。我跟同學說,我媽媽當時走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於是很多同學都以為我有一個科學家媽媽,被人羨慕了好長一段時間,我自己也覺得十分得意。
但現在呢?
我從小沒有父母接送放學,沒有父母陪伴過生日,沒有父母參加家長會,生病住院了陪在我身邊的都是姥姥和姥爺。與其這樣,我寧可沒有什麼所謂的“科學家媽媽”,隻想有一個能陪在我身邊的媽媽。
鼻子根部摁得有些痛了,我仰起頭,再次深吸一口氣,回憶到此為止。
“請大家到外麵走廊裏,我們要開始排座位了。”
“老師。”
全班同學的目光瞬間齊刷刷看向坐在最後一排的肖克。
“我可以坐在他旁邊嗎?”
他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指著我。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堅毅,仿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與其說他是在征詢陳班的意見,倒不如說是在發號施令。
但我回過頭來卻從幾乎所有人的眼裏看到了另一樣東西:基情。
蒼天可鑒啊,作為新時代的“四有”好青年,我願意用碎得掉渣的節操發誓:我真的不認識他啊!但我不得不承認,剛才他眼神中的那種堅毅,我又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
我心說這哥們以為自己是誰啊,走後門兒也沒這麼囂張的啊,陳班剛講完不能隨意調換座位,您是沒聽見還是怎麼著啊?不行,老班你絕對絕對不能答應,不然你威信何在啊?話都說出口了,麵子往哪放啊?同學你就等著挨罵吧。
三秒後,老班平靜的說:
“可以。”
一瞬間我就淩亂了。
而同學們也瞬間將懷疑......啊不對,是肯定的眼神投向了老班。老班倒是很從容地安排好了座位,下發了高中要用的教材,然後宣布放學。
下樓的時候,幾個以前的同學都湊上來,以一種狗仔隊的敬業精神和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態度打聽我和肖克的關係,這也就算了,解釋一下大家半信半疑也就不問了。最離譜的是還有幾個女生,羞答答地向我要肖克的聯係方式,問我有關於肖克的一切,從星座到生日,從身高到愛好,我心說這是把我這兒當婚介所了啊,幹脆全部推說不知道。結果本來走到車站隻需要幾分鍾,讓那幫小丫頭胡攪蠻纏地走了差不多半個點。
坐在車站的長椅上,我開始回憶這個叫“肖克”的家夥的一切。他穿了一雙藍色的運動鞋,藍色的短袖,藍色的鴨舌帽——活脫脫一藍色控嘛。雖然說這勉強可以算作我們之間的共同點,但我還是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他會主動接近我。
我記得他走過我旁邊的時候,我有留心看了一下,他的鞋雖然很幹淨,但是褲子後麵還是粘了幾塊泥點,短袖並沒有雨淋的痕跡,應該是在分班之後才匆匆忙忙趕到學校的。可是分過班之後,各班的名單應該都交到了班主任手中,連校長也沒有。而在開學一周之後,最後的分班名單才會被班主任用電子稿提交給校長。
那麼,他怎麼知道要來我們班?
我繞著車站踱了幾圈,始終想不通這個問題。一抬頭,看到一位高二的學長正在打籃球。他是我一個朋友的哥哥,在學生會專門負責高一新生的分班工作,平常大家混得還算熟,我決定問問他。
“師兄。”
“是賀子啊。有什麼事嗎?”
“師兄你知不知道一個叫肖克的人?”
“肖克......?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他呀......誒?”
“師兄你怎麼了?”
“他就在你身後啊,你有什麼問題自己問他好了。”
就是他,那個叫肖克的,不明身份不明目的的家夥,現在就在我身後。
“好久不見啊,許子賀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