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算是見家長,那麼慕容家來的一定是位說得上話的人。
李赭看著屋子裏的五個人,隻感覺身心具疲,有說不出的厭惡。但是對於他將來要走的路,這些又是必不可免。
造訪之人氣度非比尋常人物,衣著講究,初冬時節,光是一身行頭不知要值多少錢。此刻雖然都帶有友善的笑意,但掩蓋不了眼中精光及滿身富貴氣息,平日多半是習慣頤指氣使,生活優渥的人。
李赭將眼前人物一一看過,目光回到正中一名白發男子身上。
李赭此時隻穿了一件單薄衣服,被風一吹倍感寒冷,加之被人如此打量,有種任人宰割的感覺。
白發男子四十歲上下,臉上毫無陽剛之氣,帶有一股自然而然的陰鬱氣質,並不病態,偏偏身形提拔雄健。隨隨便便朝那裏一坐,盡管沒有說話,一看即知是慣於發號施令、說一不二的人物。眼神陰柔而有力,在其注視下,麵部皮膚不舒服起來,這倒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和其他人相比,他的穿著最為“寒酸”,僅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但披風的領口柔毛,純白而又帶有微微紫色,不帶一絲雜色,順滑無比,隱隱有光澤。李赭博文廣見,認得那是北方紫貂王的毛皮製成,價值千金不止。穿在身上,即使站在鵝毛大雪之中,也不覺寒冷,溫暖無比。
李赭看著他,他也淡淡看著李赭,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片刻之後,他收回目光,摩挲起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李赭頓感壓力一鬆。
“小赭,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慕容翩躚身著一件貂皮披風,更顯容光煥發,配合美麗的麵孔和身材,非常般配,見李赭一副站不穩的樣子,連忙問道,此時關切的表情,倒令李赭也有些吃不消。
“沒什麼,今天練功透支了,有點累。”李赭勉強站在牆邊,提醒自己所處的位置,將倦意排除出腦際。
“幾天不見,感覺你好像不一樣了。”慕容翩躚湊過來上下打量道。
“有什麼不一樣,小仙,有長輩在場,還不先行介紹,莫要壞了禮數。”李赭輕咳一聲,提醒道。
經提醒,慕容翩躚依次介紹屋內之人,來的是慕容家在帝都各大商號的掌櫃,真正的長輩隻有一個,就是正中的白發慕容勝。
李赭深覺奇怪,心中不免猜測。按理說,這種場麵應由慕容翩躚的父親慕容岑出席,不可能借慕容勝的“眼”。但若非有至關重要的事,怎會在挑選女婿的節骨眼缺席。
世間的事真是奇怪,當初因為“暗夜刀經”在幾大勢力眼皮底下消失無蹤,找自己當麵對峙的人中就有慕容岑,估計他也沒有想到半年後會成為李赭的嶽父吧。
李赭一一行禮,客套道,“諸位世叔世伯大駕光臨,小侄有失遠迎,先行告罪。”
慕容勝道,“我等到京城辦事,順道過來看看,大家都是一家人,繁文縟節能省就省。本人遠在西南蠻荒,早聽說李世侄天縱英才、一身正氣,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禮儀孝悌麵麵周全。胸懷大誌、兼濟天下,曾獲齊王厚讚,乃人中龍鳳,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慕容勝聲音沙啞低沉,咋聽令人很不舒服,和他強健體魄不符,可又和陰鬱氣質一致。慕容家在西南發跡,富可敵國,“遠在西南蠻荒”一類的話,自然是謙辭。
李赭與他第一次見麵,沒來由地厭惡,說不出原因,好像與生俱來。他不是普通少年,一聽馬屁拍的震天響就引為知音,他從不不吃這一套。
何況,這是訂婚以來第一次比較正式的見家長,慕容家對自己的評價當然越差越好,對方越是滿意,他反而不便應對。
如今下結論的人是慕容勝,慕容家默認的下一代閥主,不管他說得是否客套話,其意義非比尋常,聽得李赭心驚肉跳,倒希望對方說得真是客套話。
李赭打起官腔道,“小侄一無功名二無爵位,身無長物,手無縛雞之力,慕容世伯的話令人汗顏。反觀小仙,天資聰慧,美麗能幹,還要感謝幾位長輩抬愛。”
慕容翩躚為人機靈,曉得他拐著彎推脫婚事,俏臉馬上拉下來,可李赭當眾喚她小名,心裏歡喜,一時沒有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