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馬本該是皇帝的座駕,皇帝卻突然說,寶馬成雙,不忍拆散,貴妃又不擅長騎術,當給年輕人機會,於是下令誰能駕馭就賜給誰。連著十來個朝中武將嚐試,都摔下馬來,不想衛風竟成功了。
很快,一匹毫無雜色的白馬牽了過來,身姿步態實在神駿異常。明妤看著白馬寶石般的眼珠,心下喜歡,一下忘了裝什麼傷懷,伸出手去摸它。那馬卻極有個性,直接脖子往後一仰,避開了她的手,明妤連根馬毛都沒碰到。
看它咧嘴齜牙,似乎在嘲諷她不自量力,明妤一陣好笑,輕叱道:“壞家夥!”卻也不再強行去摸它。
正和它對視,一隻手掌自身後輕輕搭上她的手腕,托著她重複之前的動作。白馬鼻子裏呼哧著表示不滿,卻沒躲開。
柔順的皮毛和帶繭的指尖,明妤不知是哪樣讓她的心跳快了半拍,或者是身後男孩的氣息?
明妤心裏微微難過,衛風肯定介意了,否則以他一貫舉止,絕對不會如此“冒犯”。
“殿下可要騎上它馳騁一番?”年輕的衛風問得小心翼翼。
邀請同騎?
這匹馬隻認他一個,她想騎就得和他一起。明妤嘴角勾了勾,今天衛風的確受刺激了,一而再地做些大膽的事。可惜了,現今時機太差,他和她的關係已經不再是默認的那般,否則如此難得的一匹馬,她很想試試。
“不了,”明妤直視他,語氣平靜略帶些羨慕和惋惜:“這麼好的馬當配英雄,衛風哥哥如此英武才正合適它。”
期待的神采立刻從衛風年輕的臉上褪去,隻剩下眼裏迷茫。
明妤不等他回話,自顧自轉向一邊正擺出事不關己樣子的明成,告辭而去。
……
“皇妹!你、你怎忍心?!”
衝進書房,明成的臉已被怒氣染得通紅,他本想出言相責,卻看見自家妹妹正望著窗外,小臉粉白,眉眼裏一片輕愁,頓時把出口的話改成了埋怨。
“五年多相處,哥哥以為妹妹心裏總有衛風,卻沒想妹妹如今連話都不願多說兩句。那白馬,衛風花了多少心思,身上還帶了傷,就為……”
“哥哥!”明妤收回視線,打斷明成的滔滔不絕。
“白馬神駿,他日上了戰場,便是性命相托,豈可僅僅為博女子一笑而去馴或不馴?”
明成啞然,臉上更浮起一片訝異,他從不知道一直柔婉的皇妹有如此果決鋒利的一麵。
明妤也發現自己語氣有些超過她現在的年歲,但她最不喜歡男人追逐名利卻假借女人名義。於是緩了臉色,卻依然道:“哥哥覺得若沒有我,衛風就不會去馴這匹馬?”
看明成仍舊沒反應,似乎被自己的態度嚇得不輕,明妤隻好眼眸一轉,放柔了聲音:“書中英雄總有美人相隨,可妹妹總覺得沒有美人,英雄就不是英雄了?”
話音落下許久,才聽到明成長出一口氣。
“皇妹看得通透。”說完,便又沒了下文。
明妤看著他在自己案前來回踱了好幾圈,要開口又咽下去,糾結半天,最後長歎一聲,回去了。
自那以後,太子明成再沒為了衛風的事來尋過明妤,而衛風本人也因親眼見了明妤的態度,不再往公主殿去。偶爾在宮中相遇,兩人也不交流。隨著公主將擇日選駙馬的消息傳出,兩人間之前的五年已恍如隔世。
倏忽一月過去,天氣越來越熱。明妤最耐不住這裏的夏天,不說沒有空調風扇,光身上的衣服就一件都沒法少。於是吵著要尤貴妃送她去城郊的行宮避暑。
尤貴妃知她脾性,很爽快地點頭,隻是末了加了句:“今年可沒人陪你去。”
明妤眨了下眼,想起自己的太子哥哥過了夏天就大婚,宮裏一切都在準備,基本來不及去行宮避暑,又因為明成不去,衛風也沒理由去。如此一來,倒真沒人陪她了。
明妤本心不計較這些,可太不計較就不像個十來歲嬌生慣養的公主了,於是她嘟起嘴咕噥:“母妃也一同去麼。”
尤貴妃白她一眼,拍開明妤扒在她肩上的手指。
“母妃可忙得很,沒法子陪你歇著玩。”
見明妤可憐兮兮的模樣,又不禁歎氣,揮手讓人退出三丈外。等周圍已經清場,尤貴妃才繼續開口:
“如今知道孤單了?當初何苦把衛家的拒得那麼狠?”
明妤愣了愣,沒想到尤貴妃這時候會提起這件事來。
“母妃當時早早告訴你父皇的意思,本想你萬事隻管往父母皇命上推。誰知道你……”
尤貴妃咬牙,“母妃寵你疼你,可不是要你小小年紀去為國分憂的。
如今四海升平,你父皇重諾,誰能說他不是?誰敢說他不是?母妃也不用再多賢名。
總之,何須你一個小小人兒去擔背信之責?你的那些聰明,都用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