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溫白宜(1 / 2)

溫白宜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嫁人,畢竟生在落花弄,平凡人聽了都會皺眉掩麵,甚至匆匆離去的地方,哪戶人家能甘願求娶那裏的女子呢?落花弄,多麼淒美的名字,卻是永原街最不起眼的弄堂。裏麵住著的皆是嫁過人的女子,她們或是夫家沒落流離到此,或是良人早死剩下的孤兒寡母,在不就是違了婦德夫家差人遣送回娘家,卻被母家不容掃地出門的棄婦,久而久之,人漸漸多起來,形成了居落,也有了這名字。天下女子皆如花,然而花雖美,卻也隻能在盛開時引人駐足,而那些零落殘敗了的,世俗紅塵之人又豈會瞧上一眼?像娘親,曾也是那麼美好的女子罷。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了那個溫婉的身影,溫詩蘊,人如其名,溫和的像一首有韻律的詩。那個自己叫了15年娘親的人,可白宜知道,她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娘。

那是多久以前了啊,10歲?又或許是更早罷?隻記得那日,自己在裏屋習字,不覺間已經執筆描字半晌,白宜揉了揉手腕,放筆欲休息個一時半刻。恰逢隔壁瓊嬸的閨女姒兒叫自己。心道這妮子準又是差自己欣賞她簪的花罷。此刻白宜確實是心有不願的。許是因習字時肩背酸痛,或是因為這位姒兒的眼界兒實在甚是讓人無話,每次簪了滿頭紅花,弄得自己活活個像盼春苑的姐兒,偏偏本人竟卻覺得美極。恰巧姒兒生了個磨人的性子,沒有繼承瓊嬸子撫琴刺繡的才華,卻把她的潑辣勁繼承了個遍,白宜知道,此刻要是不理睬她,在瓊嬸子麵前告她一狀是輕,隻怕經姒兒那殺豬般的嗓子一撒潑喊叫,招來那些整日除了打牌便喜愛嚼舌的嬸子們,婆子們,她溫白宜這以大欺小的罪便是坐實了,隨後在弄堂一傳開...到時候,娘親生氣是小,挺多像以往惹娘親不快那樣給她錘錘腿捏捏肩事情便煙消雲散,要是招了瓊嬸子不悅,以後撫琴課.....罷了,再依這小霸王一回。

白宜對著銅鏡禮了禮衣衫裙擺,像是溫婉淑女的娘親一般的挺起了身板,挪著碎步出屋,仿佛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從教養上比著那個野丫頭更勝一籌。剛出院子,一股很大的力把她拽到了一邊,白宜因著挪著小步,差點摔了個踉蹌,心有不悅,剛想轉身離去,隻見姒兒捂著嘴,神一臉驚奇神秘的對白宜道:“宜兒姐,方才我聽到溫姨和我娘親說了很奇怪的事,溫姨她...”

許是瞧白宜並未上心,姒兒故意一頓,抬頭看白宜的反應,後者果然興趣缺缺,姒兒轉了轉圓溜溜的眼,又抓了抓她那個像鄒嬸子養的老母雞屁股上淩亂的毛的頭發,仿佛下了挺大決心,又道:“溫姨說十五年前她是因為生不出娃娃被夫家趕走了,還哭了呢,我回家拿餅子吃,無意間聽到她和我娘親講的。”姒兒一口氣說完,又看了看白宜雲淡風輕的臉,不禁皺眉。心道:宜兒姐怎的沒有反應啊,不是應該生氣或者大哭麼?記憶裏似乎沒有看過宜兒姐發怒,更別說哭了,就連自己每次故意胡攪蠻纏,她也一副不在意的神情,這著實讓人不快!“嗯,姒兒,我知道的。”耳邊傳來平淡的語氣,姒兒狐疑的抬頭,“這事兒...這事兒娘親是跟我提過的,嗯,很早了。”白宜依然和平日的白宜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平淡表情,嘴角似有淺笑,不經意又無法察覺。姒兒拍了拍腦袋,想來這就是娘親平日裏叨念的無情?又搖了搖剛才因奔跑而散開的小辮子,似懂非懂的轉身離開了,卻沒有看見,身後的白宜,緊緊握住的拳頭,將水藍色的裙擺捏的發白。

白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裏屋的,她拿起方才放下的筆,開始描摹下一篇大字,蘸好墨的筆遲遲無法下落。白宜告訴自己,要像個大家閨秀一般,不要慌,可是,手卻在不自覺的發起抖來。腦海裏不斷傳來姒兒方才說過的話,“溫姨生不出娃娃被趕出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