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路?生路?
叢家人出於好心,最終服侍我出了月子。隻是不知具體為何,再也沒有見過叢文。好在我也無顏再見到他了,更是樂得如此。
我抱著孩子從叢家收拾東西出來,還是當年那個紙袋,裝了幾件當時帶來的夏裝,連件應季的換洗衣服都沒有。
出門的時候,叢爸爸悄悄塞給我五百塊錢。我輕歎一口氣,接過錢,謝過他的好意。以他在家裏的情況,這大概也是積攢了很久的私房錢了。
我挺著背脊拐過一處牆角,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住了長達八個月的院落,心底油然泛起一種仿若被開水澆過的感覺,很不是滋味。
坐在村頭河邊的石頭上,我低頭倒摸著手底下的五百塊錢,認認真真的思考著我著實有些堪憂的未來。
我雖然在這個村子裏住了這麼久,可畢竟鮮少出門,左鄰右舍裏除了那位女霸王,我基本上誰也不認識。更何況村子裏實在是民風淳樸,極少有寡廉鮮恥的女人,未出閣的姑娘與男人私會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我從前將將算是個未婚先孕,就已經無顏在巷子裏走過,如今成了下堂婦,不對,我甚至連下堂婦都算不上。
我需要住的地方,需要經濟來源,需要充足的衣食,還需要照顧孩子……處處都需要錢。我對金錢的概念僅僅處於一塊錢一斤蘿卜,一塊二一斤黃瓜上,最多也就止於買三斤可以多送半斤這種商業內幕,其他的什麼都不清楚。所以說這五百塊錢具體能撐多久,我也沒什麼認識。
一片花瓣隨風飄落,飄飄悠悠落到了我懷裏孩子的臉上,本來睡熟的孩子被這突來的異感驚醒,皺著小臉扁了扁嘴,仿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連忙摘掉那片花瓣,輕哄著他入睡。側身一看才發現我身旁立著一棵開得正豔的海棠。微風輕輕帶過,就會有一片兩片的花瓣不時飄落,還真是甚有美感。
反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索性破罐破摔,十分文藝地坐在一邊賞花,一時忍不住應景念道:“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邊說邊專業地搖了搖頭。
“都被人趕出來了,你居然還有心思念唐詩?”甜美中帶著譏諷,我循聲望去,果然是她。
“這好像不是唐詩……”我看著她,決定還是先說明一個原則性事實。
“……”她被噎了一下,有些個麵紅耳赤,過了一陣才明白過來自己貌似不是來跟我討論文學詩詞的,遂轉移話題,“你跟叢文哥到底是什麼關係?這孩子是誰的?”
我思索了一下:“我跟叢文……貌似,大概,好像也就是租客和房東的關係。”
“誒?”她愣了一下,估計是對這種事實太過意外,臉紅著笑了笑,頗有幾分靦腆的意味。她挨著我坐下,歉然道,“怎麼這樣,那我以前,對不起了啊。”說完還十分豪氣地拍著我的肩膀。
“好說好說。”我也豪氣地回道。
她忽又有些疑惑:“不對呀,你要是跟叢文哥沒關係的話,那村裏人都說……”
我歎口氣,傷情道:“人言可畏啊。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身在外,本來就是個是非。”
“唔……”她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也是,我上學時在省城裏拿了長跑冠軍,回來就聽人說我會飛簷走壁。嗤……他們倒不說我會飛天遁地。”果然是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