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和清逸都圍坐在桌前。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娘,我要吃桂花糕。不要買的,隻吃你做的。”我一臉的獻媚。娘暖暖的對我笑著。
“臭清逸,你別再和我藏貓貓了,姐姐最喜歡你了。”我走過去,抱著弟弟的頭,使勁的揉捏。
然後我又對著爹,嬌紅著臉道:“爹,我心裏有喜歡的人了。等我再長大點,一定帶他來見你。”
正說著,桌子突然空了。剛才爹娘和弟弟明明好好的在我身邊,怎麼突然都不見了。於是我急忙抬腿去找。
我好像還在自家的將軍府,於是我一間一間屋子的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將軍府除了我以外,隻剩個空空蕩蕩,蒼蒼然。
於是我開始喊“爹……娘……清逸……你們在哪啊?”
反複叫了很多聲。沒人答應。
仿佛整個府邸,整個長安城就隻剩下我一人。
眼淚開始不爭氣的,奔出眼眶。
“爹……娘……你們在哪……我好怕。”
“爹,清逸沒丟,在和我藏貓貓,你別生氣……”
空空的府邸,寂靜就是把匕首,在我背後追著刺來。我開始一邊哭著一邊狂奔。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一邊跑一邊喊。弟弟還沒找到,娘親還沒回來,爹爹的冤屈還沒昭雪,我怎麼能死?
跑著跑著就感覺有個利器紮進了我的胸口。我低頭望著胸口,怎麼有把匕首深深的嵌胸口裏卻不見血流出來?也不覺得疼痛。
我用手握住刀柄,使勁向外想把匕首拔出來。可是有股力量死死的頂住了匕首。我使再大的勁,這匕首仍舊紋絲不動的插在我的胸口上。
正當我準備放棄把匕首的時候,匕首的刀柄開始旋轉,刀刃在我的心窩裏旋轉,而且刀刃還在往裏刺。
我開始感覺到了疼痛。這種疼痛感覺緩緩的慢慢的,一絲一毫在加重。刀刃還在我心窩裏不停的旋轉往裏刺。我開始顫抖。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不久之前才經曆過。
有溫熱的液體,開始從刀口沁了出來。淺紫的裙衫上,被一片猩紅暈染。
可能是血流的多了,我漸漸的支撐不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渾渾噩噩間,睜開眼睛,看見了李洵額頭上噙著汗珠正拿了一枚七寸長的銀針深刺於我的胸口。
“實在沒辦法了,隻能這樣把你叫醒。”李洵朝我淺淺了微笑。
原來隻是做了一場夢。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翠竹一直在我身邊貼心的照顧我,每日幫我擦身,梳頭,喂食。
李洵每日都尋得一些時間,陪著我。
我們不言語。他每日來隻靜靜的看書或者看信件或者叫翠竹取了琴來,點著熏香,屏氣凝神專心撫琴。
秋去冬來。翠竹在房間裏安放了三個炭盆。這碳和我在家用的一樣,沒有煙塵。房間被炭火烤的暖暖的。
李洵披了件雪貂毛的披風走了進來。進了門,翠竹上前幫他解披風的扣子,他揮了揮手,自己解開,將披風丟給了翠竹。
緩步走到我的床前:“外麵下雪了,今年第一場冬雪。你不起來看看?”
這是這一個月裏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望著他,眼睛裏空蕩蕩的。
他依著我的床邊坐下。他有話要說。
我整理了一下精神,然後坐起身來。翠竹立刻拿了靠墊放在我腰後。
我靠著墊子半躺看著他。等他敘說。
“是少桀把你帶來園子裏。他那日正好上山狩獵,但是又不便把你帶回軍中。隻得把你托付於我。”
“少桀乃我義弟。也曾經是你父親麾下一參將。曾與你有過一麵之緣。這次他上山狩獵幸能救下你,可能也是你父親冥冥之中的安排。”
此刻我的臉是素淨的。大顆大顆的淚珠卻在五髒六腑裏翻騰著。
“少桀把你送來之時就和我說明你是誰。隻是,我沒想到,在你和我第一次說自己名字的時候,居然毫無隱晦,讓我很是敬佩。”
“你父親之事,我一直在派人打探。奈何,大理寺卿李翰之稱此案證據確鑿,你父親通敵人證物證聚在。此案經大理寺又經皇帝禦審。最後終還是定了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你家九族內男子一律被斬殺,不計年歲。九族內女子一律充軍為妓為俾,不計年歲。”
“你父親被斬首之後,原定要被暴屍五日。最後不知是誰夜裏偷走你父親的屍首。想是哪位曾受你父親恩惠之人,已經將你父親安葬了吧。”
“我說完了。”
九族?那芸姨……
我的心又開始絞痛起來。我拽著被子,死死的按在胸口上。這個世上唯一的期望又破滅了。
此時李洵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你想哭就大聲的哭,哭出來就好了。畢竟你還這麼年輕。莫要向我一樣,十幾年來一直受著煎熬度日。”
“主人。”本來一直匿身的翠竹,突然出了聲。打斷了李洵下麵的話。
李洵轉頭看向翠竹,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翠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看我,又看看李洵。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退了出去。
“以後你就把這裏當自己的家。至於你弟弟我會繼續派人去找。你也不用太擔心,隻要他還活在世上,定能找到。”他用暖暖的目光看著我。嘴角微微的緊鎖。
我不明白。我爹怎麼可能通敵。曾經那麼和藹的皇帝叔叔怎麼可能對我家下那麼重的毒手。滅族就滅的幹幹淨淨。為什麼要殺了全族所有男子,再去侮辱全族女子。讓全族女子失節,為世人恥笑。
如果我和弟弟沒逃出來,那麼弟弟現在已經是刀下鬼,我也……
“這是什麼樣的仇恨?”我喃喃的說了一句。
李洵此時已經將我摟在懷裏。“不要怕,你在這裏絕不會有人再傷的了你。”
“這是什麼樣的仇恨……”我在他懷裏,反複重複著這句話。
李洵的懷抱遠遠不像他透露出來的清淡。溫暖中透著堅毅。他的身上有種淡淡的草藥的香味。在他的懷抱裏,這幾月來所有的惶恐全部消失殆盡。
我貪婪的擁在他的懷裏,吸食者他的味道。就這一刻,讓我忘記所有的仇恨與不安吧。
被他的溫暖牽引著,委屈與屈辱的淚水,瞬間狂湧了出來。仿佛這個世間突然沒了任何親人,隻剩下了他。
“泠兒不怕,洵哥哥一直陪著你。”他一隻手摟著我,一隻手在我的身後輕輕撫拍著我背。讓我想起了娘親那雙溫柔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沉沉的睡去。這一覺睡是這幾個月來睡的最安穩的。
這個晚上我夢見,一片碧草茵茵的草原上,爹帶著娘騎著他的雪影,弟弟大步跟在雪影後麵歡笑著奔跑,草地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被雪影的馬蹄踏過,立刻跳躍了起來,在空氣中打著圈兒旋轉著四散開去……
(四)
燦黃的迎春花剛迎著春寒怒放的時候。一日半夜我就覺得小腹針紮一樣的往下墜,有溫潤的液體從身下緩緩的流出。摸了一下墊褥,一見一手的血。心裏異常的恐慌,洵哥哥不是說我身體全好了嘛?怎麼會莫名的流這麼多血。
我跳下床披著星月帶著夜風,哭著推開了李洵臥房的門。
已過寅時,洵哥哥竟然還沒就寢。書桌前點著一支即將燃盡的白蠟,他的手中似乎拿著一封信件,眉頭微蹙,若有所思的摸樣。見我哭著竄了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的信件,向我走來。
“洵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向他哭著道。
“怎麼了?”感覺他本來已經有些凝重的麵容,突的更加緊繃了起來。
“流了好多血。肚子還好疼。”我雙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小腹。可能是剛才跑的太急了,現在覺得眼前有些發黑。
結果突然李洵朗聲笑了起來。這聲音是我從來沒到過的愉悅。他輕聲的問我“清泠,你今年十幾了?”
“十三了。”真不懂這個時候,他問我年齡幹嘛。
“你沒病。”他嘴角溺著笑容。
一會他出門吩咐夜值的小廝叫來了翠竹。
翠竹應該是以最快的速度從自己的床上爬起衝過來的。此時正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的看著我和李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