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若辰的貼身侍女,她深諳主子的習性。記得主子剛回宮時,日日宿醉,旁的人說是主子和雲帝的結還沒有解開,隻有她明白,主子在宮外一定是碰到什麼事了。礙於身份,她也沒敢問。就這樣默默侍奉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主子除了沒酒時,幾乎不說話。可是,她又不明白了,今天的酒,主子連碰都沒碰。這是不是說明,她從前的主子,回來了呢。
“這樣啊”若辰一笑,“咱去梨園看看去。”說著,就往門外走,剛出了院子,又回頭吩咐身後的惜梅“告訴惜蘭,讓她把我的琴拿到梨園去”,聽見主子的吩咐,惜梅應了是,立刻吩咐一個小宮女去辦了。卻又不免嘀咕,自清妃去世後,主子再也沒碰過琴啊。
“惜梅,你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清”看了看前麵笑著問話的主子,惜梅忙道“奴婢是說,主子好像很久沒碰過琴了,今天怎麼有興致?”說著,不時的抬眼看自己的主子,小公主喜怒無常,人盡皆知,她可不想在這麼個時候惹怒了她啊。
“今,本公主高興。”說完,不顧隨從,自己一人向梨園走去,眾人一怔,立馬跟上。
未到,就聞到了芳香,梨花飛,雪落滿園,真美。環顧四周,過了這麼久,什麼都沒變。風景依舊,芳香依舊,隻是人變了,心境也變了。
還記得,二年前,她在這裏碰見了那個性情溫婉的女人,那是清妃。也是這仿若飄雪的梨樹下,她對她,嫣然一笑,讓她忘了問眼前人是誰。她們儼然知己故友,在這如詩如畫的景致裏聊天品茶。她撫琴與她聽,對她像對自己的孩子。直到她的父皇尋到這裏,握著那撫琴的手,笑著對她說:“若辰,你要稱她母妃。”她才知道,她是父皇的妃子。愣了愣,還是沒有叫出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一年,她十四歲,對自己的生身母親,她並沒有太多的情感,宮外十四年的生涯,她未見過自己的父母,也從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那一年,她初入皇宮,隻知道她的母後對她極好。
那一年,她的生活翻天覆地,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主子,主子。”聽道惜蘭的聲音,她才從回憶中轉回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惜蘭手中的琴。她想起,清妃撫琴,音猶在耳。
輕輕地接過,抱著那琴,走進了梨園深處,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難過的樣子。
一席白衣,默坐樹下,輕輕地撫摸著琴弦。
“你看你,又錯音了吧。”
“聽聽,走調了吧。”
“怎麼這麼不專心啊,眼睛都直了。”
“來,過來,母妃教你。”
當時,以為可以永遠的
兩行清淚,滑過她的臉頰。觸動了琴弦,發出暗啞的音色。有了淒涼之感。
撩撥琴弦,試著彈奏曾經的曲子。淚,無聲而落,終是,調不成調,歌不成歌。
是夜。
微風習習,簫聲陣陣。這是哪裏,若辰糊塗了,她剛才是隨著簫聲走過來的。
簫聲悠揚,漸趨真實。突地,滿樹的梨花飄落,落了她一身的白。她聽到幾不可見的笑聲。猛然回頭。
她看到,梨花飛落,水袖飄舞,白衣,白裳,翩翩起舞。簫聲,越來越近。曲調,越來越悠揚,仿佛是故意的要與這舞動的人,描繪一幅聲畫。
若辰就站在那裏,看著那影像推進,越來越近。那人的音容,那人的笑貌,縈繞在她的耳邊,縈繞在她的眼前。是清妃。笑聲未停,人未停。
持簫的男子,眉眼帶笑,而那舞動的人,也不時的與他相視而笑。那一刻,時間停駐,歲月靜好。仿佛天地間,隻有這兩個人如山水般的存在,山倚水,水傍山,瞬間便是天長地久。
男子,一身青衣,眉目如墨,清冽的英氣,含著難掩的貴氣。若辰一怔,那男子像極了她的父皇,亦或者說,這本就是她父皇年輕的模樣。
那舞動的人好像注意到了她。微笑著,向她走來,“來,和母妃一起跳”。看著眼前鮮活的拉著自己的人,她的淚掉了下來。她喚她母妃,張了口,卻發不出聲音。她著急,急的滿頭大汗。她多想,喚她一聲母妃,了了自己的心願,也完成清妃的遺願,讓彼此的人生,都不會那麼遺憾。
可是,無論怎樣都發不出聲音。她像是一個木偶,任由清妃拉著她步入那輕緩的簫音中,旋轉,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