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颯爽(3 / 3)

隨從探頭望了幾眼,笑道:“依奴看,這分不出勝負。那小郎君根本無心戀戰,把那漢子當猴兒耍呢。”

俊美少年輕笑了兩聲,低聲道:“年紀不大,倒是知道分寸。”

“奴看他隻會點粗淺的拳腳功夫,自然不敢和人較真。不過當街攔馬那一出,倒需要幾分勇氣。”

少年還要說點什麼,忽然街上傳來刺耳的哨聲。衙役把遊人驅散,將大漢和那藍衣少年分隔了開來。一個披著墨青鬥篷的郎君翻身下馬。

藍衣少年一看到他,立刻低下了頭。前一刻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和大漢在街上你追我趕地跑地歡,此刻就成了打了霜的茄子。

段義雲以前在妹妹舉辦的茶會上見過曹丹菲幾次,雖然不知道名字,卻記得住這張明媚清麗的臉。他看她一身男裝,臉色就黑了幾分,聽衙役把事情前後經過說完,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曹丹菲感受得到段家大郎嚴厲的目光,腦袋埋得更低了,這才露出了女兒家的羞怯姿態。

“當街聚眾鬧事,你可有什麼話說?”段義雲嚴厲道。

“哎呀,大郎誤會了。”胭脂鋪子的老板出來辯解,“是那瓦茨族的漢子的馬驚了,曹家小娘子馬下救人。那漢子好生不講道理,非說小娘子要偷馬,追著她打。”

旁人紛紛附和。

段義雲問曹丹菲:“事情真是如此?”

曹丹菲嗯了一聲,依舊不敢抬頭,衣領處的烏發後露著一截雪白如玉的後頸。

段義雲尷尬地咳。他無權處理此事,便交衙役出麵。當街縱馬傷人,按律打十板,罰五兩銀。因為有曹丹菲出手,馬並沒有傷著人,衙役便要那大漢給兩家被他打翻攤子的小販各賠了點錢了事。大漢不情不怨地掏了錢,牽著馬一路埋怨地走了。

走出了幾丈遠,又忽然等等地打轉回來,瞪著曹丹菲道:“我叫蒙剌邪,瓦茨藍旗多都吉營的。你叫什麼名字?是個好漢就告訴我!”

曹丹菲當然不認為自己是好漢,於是道:“在下陳阿柱,城南長順東街口陳家人。”

城南確實有條長順街,街口確實有家大院子。隻是並不是什麼陳家,而是城隍廟。曹丹菲撒謊不打草稿,騙人騙得理直氣壯。段義雲當然聽得出,在一旁皺著眉頭直瞪她。

“好,我記住你了。”大漢哼了哼,“下次我們約著城外再好生比試一番,隻是你不可再到處逃跑。你若贏了,我就把我的科亞送給你!”說著,拍了拍馬脖子。

不待曹丹菲回答,這瓦茨漢子又大步走了。

你說比就比嗎?誰喜歡你那匹臭脾氣的馬?曹丹菲冷笑了一聲,正準備鑽進人群裏溜走,就聽段義雲道:“曹……小弟,我還有事和你說。”

曹丹菲翻了個白眼,灰溜溜地轉了回去。

段義雲大步走到她麵前,像一棵鬆似的筆直挺拔地站著,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讓曹家小娘子越發覺得自己卑微弱小。她鼓足勇氣抬頭望去,看到段家大郎英俊硬朗的麵容,心漏跳了一拍,又急忙低下頭去。

“你……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不要再像今日這樣莽撞了。女孩子家,和人在街上打鬧,成何體統?”段義雲責備了幾句,又覺得自己和曹丹菲非親非故,也沒有什麼立場指手畫腳,便把語氣放溫和了些,補充道,“要是那漢子再來找你麻煩,便叫人來通知我。我來為你出麵打發他。”

曹丹菲抿著唇,倔強地一言不發。

段義雲知道她這是自尊心強,不肯領自己的好意,歎氣道:“那至少多帶幾個侍從在身邊,別落了單。這瓦茨漢子怕是記恨著你了。”

自己就是劉家半個婢子,還能呼奴使婢地出行?曹丹菲淡淡笑了一下,道:“謝大郎君關照。我記著了,以後少出門便是。”

段義雲這才略微放心,“我叫人送你回去。”

曹丹菲搖頭,“不用了,謝過大郎。我家不遠,自己回去即可。”

說罷,朝段義雲利落地拱手行了一禮,轉身牽著馬,沿著一條小巷子匆匆走了。少女身影瀟灑翩翩,像是一隻藍鳥。段義雲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哪位佳人讓堂堂刺史家的郎君這般戀戀不舍?”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段義雲轉頭一看,露出驚喜之色,“熙俊,你……居然提前到了!”

剛才還在樓上看戲的華服少年笑盈盈地走過來,俊美風儀惹得路旁大娘子和小媳婦紛紛側目。

“我在秦關少留了兩日,這便早到了。剛才還想打聽刺史府在何處,就見你在大街上調戲小娘子。”

“胡說什麼?”段義雲笑道,“那女郎是舍妹在女學裏的同窗,不知怎麼女扮男裝出來玩耍,惹了點糾紛。我既然見到了,不免要多叮囑幾句。”

“原來真是個小女郎,我沒看走眼。”崔熙俊眯著眼睛,視線投向藍衣女孩離去的方向,“邊關女兒膽量過人,巾幗不讓須眉,倒是讓京都那些閨秀相形見拙了。”

“哪裏的話?女子自然要貞靜安詳才好。舍妹若是像那曹女郎一樣和人在街上打鬥,我肯定要拘回家好生教訓才是。不說旁人了,你快隨我回家。家父已經念叨你好幾日了。”

崔熙俊旋即一笑,色若春曉,道:“四年未見,我也很是思念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