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天道無常損忠良(3 / 3)

“連一個小小的碟子也來欺負老子!啊……”薛副將架起牆上掛的寶劍,鞘也不拔就劈下去,慘然間玉石俱焚的架勢。

“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帳裏的將士齊刷刷跪成了一片。

“息怒!人怒,可以息,人死,得複生麼?”薛副將從牙縫裏擠出來這麼幾個字,“你們跪我做什麼,都給我起來,誰再跪著老子就一腳踢到讓他再也起不來!”

一聽薛帳裏出了事,左將軍顧愈二話不說就趕過來了,他太知道薛崇義的脾氣,大將軍待他恩重如山,把他從一個孤兒帶到如今打仗可以獨守一方的右將軍,就算木頭也會掉淚,何況是血氣沸騰重情重義的薛崇義,顧愈心知這次的發作決不是隨便兩句話就能說得通的。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進到薛帳裏會是這樣一個場麵,地下跪著十幾個人,還躺倒了幾個,抬頭看見薛重義正一腳飛向另一個跪著的騎卒,不由得大怒:“薛崇義,還反了你了!大帥屍骨未寒,你就讓他看你這副模樣?!看看他們,都是你帶出來的啊,你也真下得去手!”

看見是顧愈趕來,薛崇義也清醒片刻,疲憊的對下麵人揮手“找人看看吧,都下去。”

是夜,酒入愁腸。

“老顧,你說說,我們到底圖什麼?做官,不想也知道不是那塊料;撈銀子,沒處使;要女人,他媽的老子連正房都沒有……”

“薛子,大將軍說了回去就會好的,你等著功勳這麼一加,那還不是銀子天下美人盡收於你府上麼,此時便能忍則忍吧。算來這次戰事一了,我們果真就可以享福了……來來來,想點痛快的。”

“老子他媽的不想享福,也沒有那個好命,我就隻是想在大帥手底下好好的,替他賣命,替他死都成……”咕嚕一聲,烈酒順著喉管就進了胃,冰涼,突然又竄出一叢火苗,灼著肺腑就衝了出來。“咱就這賤命,喝這醃臢酒就是覺得舒坦。”薛將右手搖著酒缽,笑。

“還說你是賤命,知不知道這是我特意從京中帶過來的,雖不比禦釀瓊漿,也是難得的上品,就在帳子外麵冰著,還能不好?”

“我怎麼忘了你可是貴公子,果然排場都不一樣,大帥還有我們兄弟都是多拿被褥多帶藥材,還真沒有想過帶酒,顧公子還真不厭其‘繁’,怕是有幾車子不止吧?”

沒聽出來薛崇義的諷刺,抑或根本不理會這個諷刺,自顧自的,“也沒有多少,三四十缸怕是有的。不都是為了打勝仗嘛……”

“原來你來這邊就是為了打勝仗啊,說的明白點,還不是想立功……我說麼,誰打仗的時候虛張聲勢結果讓單於找到破綻呢,誰把部下交給府將然後撤出場子呢,如果不是你大帥根本就不會傷那麼重,又何至於不治!”

“罷罷罷,薛子你醉了,滿嘴胡話,今天就到這吧,我就回了。”不動聲色的留下一個背影,沉重的鎧甲壓著,根本無從飄逸。

“大帥,你還要睜眼看看麼?你都是在為什麼賣命?”薛將抬手又要灌酒,卻滯住,“來人,把這酒給我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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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班師回朝,聖上嘉獎之餘,提起大帥英年早逝,不免唏噓:“朕如今深知何為失卻股肱,想遠鴻自少年起精幹有為,通兵書,善變化,攻無不勝,戰無不克,而今誰與匹敵?易地而處,曾聞林二夫人初得幼女,父女無緣相見,淪為有一樁人生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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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載:梓楮二十七年夏,平坤戰告捷,折損將丁三萬餘,滅燮瀾國,林帥斃產於於灞水,傷重不治,死封平坤天策大將,一品爵。聖念林相喪子之痛,欲進林相為一等太尉公,林相以無能故,婉辭不受,人稱其德。又聖苦其妻女無靠,特賜封林寧氏以國夫人爵,賞田萬畝,銀萬斤,金千兩,奴千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