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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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戲,人間戲,柳暗花穠步步迷。

司鳥伺晨,朝花拂曙,棲風和杫雲蓬頭垢麵惺目忪眼回霓裳坊,猶沉在昨夜那場遺聞逸事裏。她倆臉也不盥頭也不篦,拽著霓裳,噥噥唧唧,唏唏噓噓,講那南靛子如何如何苦心孤詣,講那禦史郎如何如何寡情薄意……不討個黑白問個虛實都枉為看客哩。霓裳笑笑:“這樣陳芝麻爛穀子事,倒不如替尋常農子多糶幾石米,更好哩。”說罷抽身搬那簸箕籮筐的米去。棲風嗷嗷跳起:“銅腸鋼肚鐵心肝,裁什麼衣糶什麼米,還不快街西鐵匠鋪子砸鐵去!”

霓裳笑而不語,由她倆風赳赳氣昂昂給人家主持正義去。

她隻管將霓裳坊列成簠簋充棟,筐篚盈庭的陣仗,米行那樣,惹那南衢北衖的鄉鄰街坊,那東撏西撦的騶卒販商,紛來觀場。“哎,倘若霓裳坊不造衣裳,得多少大姑小娘愁斷腸!”“食為天,衣為地,人家這生意做盡天上地下哩。”這時,不知打哪兒跑來個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的花子,這兒拔拔那兒摸摸,還尖嘴薄舌的:

“喲,這米糙剌剌灰黲黲的,竟比我還砢磣哩……”霓裳趁機捧出早備好的米食,厚粥稱饘,薄粥稱酏,白燦燦黃澄澄的糍粑可稱白兔赤烏呢。“大家都嚐嚐咱本地新出珍珠米,這米啊,看著粗糲,澄汰去塵滲濾去汙,卻是再好沒有的呢。”

就這樣那老米自霓裳坊開始揚名播譽。

某晚,棲風杫雲正圍滿案素膳齋饌說鹹道淡:衣沒做成二三件,米倒糶出四五擔,可那通寶錢都要唏哩嘩啦流去別人褡褳,咱還得吃虀蘸鹽……忽聽得外頭駑蹄兒駸駸車輪兒轆轆,風疲雲倦般落定咱家門前。贛牛脫轅,騃漢叩館,棲風當即拋出碗氣騰騰的閉門羹:“走走走!米早賣完了,都這會子了,屎都不熱乎了。”那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囁嚅:“不不不……我我我……我來謝過霓老板的……”原來這人便是東郊□□溝的米瘸子,嘔心瀝血數年栽培封殖珍珠米,幸得霓裳坊打響名頭,不惟前幾年盈倉積廩的悉數售罄,連後幾年未收未種的亦被各米行預先訂購。

“喲,那您就那米瘸……嗯,米狀元,人們都稱您為咱台州府的米狀元!”

這人三尺長來八寸寬,瘠疲腰板伶仃肩,繁雲胡須清水臉,真真看不出竟是個莊稼漢!“你打算怎謝咱?金子銀子咱不怎麼稀罕……”棲風和杫雲總薄唇輕言,把人家弄得懵臉赧麵。那人趕緊從觳觫車裏拖個布囊,恭敬獻上:“送給各位老板……”她倆還沒接到,就被霓裳推拒掉:“大叔,這是給您夫人的吧。”然後回頭對棲風杫雲解釋:“你倆可知此布囊裏的珍珠米,叫做米中米,每田隻活一棵,每棵隻蘖一枝,每枝隻結一穗,每穗隻育一粒,米大叔特種來給他夫人的。”那人慌手忙腳將布囊置地上:“慚愧,慚愧,皆因敝人功不成名不就,毋能報我家娘子,欲以穀米代珠玉還情,無奈……天涯海角兩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