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萍一甩手,說,你不要用這些花言巧語來蒙我了!什麼良心,什麼黨性,我一點都不相信!老實跟你說,如果隻有這一封信,我不會理睬它。匿名信,我也見過;寫這種信破壞人家夫妻關係,我懂。但是,現在的問題不是什麼匿名信,而是你唐政真正變成了一個腐化分子……
我說,胡蘭萍,事到如今,你要我怎麼說才好!
胡蘭萍說,你不要說!我什麼都清清楚楚!你們鄉紀委都派人來調查你在“四海春”嫖娼的事了,司法助理還通過校長教導主任來找我談話,把醜出到了我的學校裏!就在今天傍晚,我還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說,你丈夫跟苗誌高是一路貨色,是嫖娼團夥的兩個骨幹,說鄉裏已經收到了縣裏通知,你這次到縣裏去不是去開會,而是去接受批判的,縣裏已經決定把你撤職了!
我長歎了一口氣,搖頭罵,什麼貨色,把手腳做到女人這裏來!
胡蘭萍說,什麼做手腳?你說呀,縣裏批判你了沒有?把你的副鄉長職務撤銷了沒有?
我說不出話來。我想起農民常說的一句話來:打人要打軟肋。我承認,那個陰損我陰損到家的家夥,擊中的正是我的軟肋。
這些天,胡蘭萍橫豎要跟我離婚,我怎麼解釋也沒有用。鬧到最後,實在精疲力盡了,我便答應,星期三民政助理值班時,去辦協議離婚。
我理解胡蘭萍,要她跟一個嫖過娼的男人睡半輩子,她絕對是不肯幹的。我便準備重新搬到學校教師的單身宿舍去。胡蘭萍說,房子是你名下的,我讓你,我回娘家去。我說,這又何必?讓人家說我唐政心狠手辣霸占住房。我搬回學校去,大不了再做單身漢。女人沒有房子,今後更難的。
胡蘭萍說,你這冤家,心是好的,隻有骨頭賤,才有今天。好聚好散吧,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到頭了。說完眼睛又紅。
事有湊巧,這時苗誌高的女人來了。見屋裏衣物散落了一世界,女人又紅眼睛,便問,怎麼了,吵架了麼?
我連說沒有沒有,是她在整理房間。胡蘭萍也是要麵子的人,早換了笑臉,去廚房泡茶水。
劉品芳是路過這裏,匆匆說,她去探過苗誌高了,還在縣看守所裏。他捎話來說,他自己也曉得案子嚴重了,恐怕要解到市裏去審,死也有份;幾個老朋友,都不想見,隻想看看你唐政。這賊,一定是發昏了,這時還想入非非,說是在裏麵常常想起老同興的蓋澆麵,真想吃一碗。被我狠狠罵了一通。
我說,你還罵他幹什麼?都這樣子了。
劉品芳擦著眼淚,說,想想也是,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看守所的王所長,是老熟人了,同意你去探他的。
胡蘭萍好本事,不露聲色,隻陪劉品芳落淚,還說了許多勸慰的話。劉品芳走後,她看定我,說,我們也分手了,這句話照理是沒有必要說的。隻是想想夫妻一場,還是忍不住要說。
我說,有什麼話,就快說。再晚,學校的鐵門就關上了。
胡蘭萍說,你聽我一句話,不錯的:這個苗誌高,你不要去探他。隨便劉品芳說得怎麼可憐,你不要去。你弄到今天這步田地,全是苗誌高這賊害了的。他當年十萬八萬地撈錢,從沒有來給過你唐政半點好處;今天他死到臨頭了,倒想著你……
我看定胡蘭萍,隻是點頭。心想,你這個女人,心是不壞的,隻是眼縫淺……